“就我们偏西北边的位置，离这里应该有六七公里。”

“怎么往山上跑了？”道格粗黑的眉毛都挤到一起了，“在那群鹿过来的方向，你有看到什么其它像蛮荒野狗之类的野兽吗？”

“那还就难倒我了。蛮荒野狗是什么样的毛色？”贺延石塔顺着逆时针方向甩动着双耳。

“嘿嘿，是我蠢了，”道格·鲁斯特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就算蛮荒野狗趴在你面前，你也未必能发现它们。那群家伙灰头灰脸的，一身斑驳的深褐块毛发。在这片丛林里头，它们只要蜷缩着不动，你只会觉那是几块石头或者几段烂木头，看起来毫不起眼，却比我的猎狗还凶。它们会从你的背后将你扑倒在地，牙齿就像匕首一样立刻对着你的喉咙、你的肚子扎进去，一般你没那么快晕过去的，应该能看到自己的肠子被它们扯出来抢来抢去。嘿嘿。”

“看来这边的猎食动物擅长使用的是伏击战术呀。”贺延石塔轻晃着他的耳朵，“雍和星上的大青蟹则是喜欢一往无前。繁育后代的时候，它们就会浩浩荡荡几十只一群沿着海底山脉一路前往繁育地，巨大的螯足搅动得整片海底山脉都是夹杂着血水、海沙和烂泥的浑水，偶尔一两条刚成年小狼鲨会冲过去想抢东西吃，反倒变成大青蟹的加餐。”贺延石塔笑着。

“那时候我在一个深海考古项目里头担任综合保卫的职务，我们会在离考古点很远的地方放好几堆鱿鱼做诱饵，让它们改迁移路线。但总有那么一两只不听指挥，硬是直冲进考古区域的。没办法，只能带着警卫机器人拿东西砸了，冲着它们外壳砸，氧气瓶砸扁了，就扔锤子扔扳手，直到最后冲上去踢它们的眼柄。把它们都砸疼了，它们才肯走。就是会把自己累瘫成泥。”

“厉害厉害，小子，”道格·鲁斯特揉着自己的头发，原本伏贴在头皮上的卷发给揉得像个被本地灰渡鸟废弃的窝一样，他挥了挥手，“先休息吧，很快就有事情做了。”

接着他四下张望，突然就对着远处的一个巡护员吼道：“喂，你带脑子了吗？”

他冲了过去，用脚踢向那个犯错的家伙的屁股，那家伙跳起来躲开了这一脚，道格想抓住他的领子，那人便绕着众人跑来跑去，猎狗在旁边蹦着叫着，其它人则是在拍腿大笑，道格追了一会就直不起腰来，喘着粗气继续骂。

贺延石塔自顾自地靠着树干眯眼睡觉，他入睡很快，睡得也沉，偶尔一两只飞虫在他脸庞上飞来飞去也没能搞醒他，等到他手表式通讯器里定的电子闹钟响起，他一下弹了起来，周围的人也陆续伸着懒腰开始收拾东西。大卫·格林还打着呼噜，直到被人踢了一脚，才骂骂咧咧地起身。

天上的雨云又重了些，气温在一点点下降，有了些许凉意，猎狗们冲进更加暗沉的树林深处领着路，贺延石塔将飞梭发动机声响切换成静音模式，舷窗玻璃降了下来，飞梭紧贴着树冠顶上飞在猎狗后面，其它人在树丛里小跑前进。

树林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巡护员跑动时，身上的背包跟激光步枪晃动的声响，还有就是脚底下厚厚的落叶跟枯枝被踩踏后的噼啪响声，然后传来一两只被惊吓到的大山雀扑哧飞走的声音。

凉风像冰水一般拂过贺延石塔的手臂，林子里暗得很，树冠上的树枝刮擦到飞梭，吱呀作响，声音刺耳得像小刀来回划着玻璃一样，前头依稀传来的是猎狗奔跑的喘息声。

接着下面传来了一声狗吠，然后就是几条狗一起叫了起来，狗叫声拖得很长，是从狗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的，带着惊恐。

贺延石塔拧转方向舵，飞梭倾斜着像把尖刀刺进身体一般从树木间的缝隙穿插过去，他从飞梭上跳下来，才靠近猎狗，就发现它们围着一头黑色的巨兽叫着。

它们保持着距离，恐惧让它们不敢冲上去撕咬，一条花斑色的猎狗右前脚已不敢着地，但它依旧跟在狗群后面冲着那只野兽狂吠。

“天啊，天啊！”

几个跑得最快到这里的巡护员大叫着，他们满脸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泰坦，那是泰坦！”

更多的人到了，都在叫着。

贺延石塔这才看清了那是只头上长着一根尖角，弯着身子都看起来有两米多高的银角巨猿。它张大嘴巴，露着獠牙，四根锋利的犬牙闪着银光，对围着它的猎狗们低吼着，左前臂胡乱挥舞，右前爪还抓着只体型纤细的动物。

道格·鲁斯特也赶到，顾不得还差点喘不过气来，挥手下了个命令，让大家呈扇形散开。

“熊崽”跟另外几个巡护员把食指放到扳机上。

“把枪的保险锁好了！”道格·鲁斯特用雷德兰语对着他们吼道。

有两条狗绕到泰坦巨猿背面，想对着它的脚踝咬下去，泰坦瞬间发觉，转身左前臂一挥，一条狗被打飞了出去，掉在地上起不来，另一只狗躲过手臂，呜咽夹着尾巴转身往密林深处跑去。

泰坦巨猿一声怒吼，如闷雷般在密林中炸响，它朝着巡护员直撞过来，他们慌忙四处散开，道格·鲁斯特却僵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飞过来的那道黑影，一动不动。

贺延石塔扑了上去，一拉一拽，把道格揽进怀里，像在摔齐人高度的格斗训练沙袋一样将道格翻过来，泰坦巨猿的大脚掌擦着他俩的鼻子而过，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巨猿挥舞着手臂，几个跳跃，就攀上了个小坡，又纵身一跳，消失在丛林深处。

林地上留下了它之前一直紧紧抓着的动物，蜷缩着，整个身子看起来像是一只患上无毛症的大猫，只有圆头颅的颅顶处覆盖着黄褐色毛发，后背到臀部处是一整片惨白的皮肤。

贺延石塔拍着身上的碎叶片跟泥土，他的长角尖挂着一片带泥的苔藓，道格·鲁斯特还愣在地上没回过神来。

只看见大卫·格林指着地上的那个动物。

“惨了，”他怔怔地说道，“那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