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给你。”
一道银光自空中划过,霍离伸手稳稳接住,竟是把精致的镂银短剑。
身侧之人策马离去,唯余少女清澈的声音被晨风留住了刹那:“若是丢了,本将军唯你是问!”
楚行舟闻言不禁感慨:“王妃娘娘还真是胆大。”
短剑的剑鞘上刻着一株海棠,霍离拿起来摩挲片刻,贴身收进怀中。
她似乎甚是钟爱海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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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
裴若飞下朝后先回了趟将军府。她从前甚少归家,便将府里伺候的人都遣散了。府门年久失修,随着推门的力道,发出刺耳沉重的哀鸣。
裴家满门忠将,战功赫赫,府邸也修得气派。时移世易,如今只留下这偌大的宅院,在盛春时节也落得个满目寂寥。
年初她回来前,太后曾派人来打扫过一次,眼下看着虽是冷清,倒也还算干净。裴若飞沉默着穿过熟悉的院落,径直往祠堂去了。
这地方小时候她常来,每次父亲和长兄出征,二哥便拉她来祠堂中祭拜列祖列宗,祈求他们庇佑。那时候她年纪小,尚且不记事,又怎能跪的安生。过了没几年,二哥也到了能上战场的年纪,府里便只剩下她和女师。
许是责罚她心意不诚,爹爹和两位兄长都没能再回来。
裴若飞穿了身素衣,看着堂中黑压压的牌位,眼尾泛起一抹薄红,直直跪了下去。
姜柔立在一边,听着那声闷响心疼不已,想起她膝上还有旧伤,忙取了蒲团过来:“将军……”
裴若飞没理会,重重磕了三个头。
“诸位长辈,爹,娘,大哥,二哥。”裴若飞跪在牌位前,眼里蓄起了水雾,“阿沅不负裴家使命,击退戎夷一族,终还我大襄北关安定。”
“女儿不孝……只能在祠堂为诸位敬香。”
裴老将军和两位少将军战死关外,尸骨就地掩埋,早就化为了一抔黄土。长幸公主身为先帝嫡长女,死后葬入皇陵,无法随意入内前去祭拜。
一滴热泪滚落,被她飞快地抹了个干净。
姜柔看得动容。
将军身受重伤时不曾哭过,败了仗时也不曾哭过。大襄的军旗握在她手中,历过关外的沙,浸过敌军的血,唯独没沾过一滴泪。
可她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女娘。
裴若飞悲痛的厉害,跪都跪不住。姜柔蹲下身撑扶着她,眼角也噙了泪光:“将军,将军先起来吧……若是老将军和公主殿下看到将军这般,定会心疼的。”
痛极了的人,连流泪都是安静的。
裴若飞发不出半点声音,她痛,也痛快。这口气在她心里压了十一年,四千多个日夜过去,边关的阴霾终于散去。
她站在这一方安年里,重新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