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2 / 2)从打工仔到总裁首页

他有时感觉,广场草坪上那些欢蹦乱跳的狗狗们,都比自己活得有尊严。

白天劳累一天,晚上躺在简易的工棚里,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或者雨点打在屋顶上”噼噼啪啪“的声音,孤独与寂寞就一起袭上心来。

想年迈父母的不舍目光,想贤惠的妻子温柔的臂弯,想可爱的孩子欢乐的笑声……回家的念头在心中愈来愈强烈,好不容易昏昏睡去,梦里都是山村的月亮。

遇到好一点的老板,月月都能按时发工资,寄回去也够两个孩子上学和家用了。

可有时遇上不靠谱的老板,工资月月拖欠,到了年底才结算,愁得他吃不香睡不着的。春草在家没办法,只能跟着村里的女人们一起去乡上的挂面厂打短工,挣点零花钱供孩子们上学。

父亲养的几十只羊,在紧要关头卖掉几只,给孩子们交学费和买农田地里的化肥,这倒也帮他解决了很多难处,减轻了不少负担。

四年前,父亲病了,去医院检查已经是肝癌晚期,熬了几个月就过世了。一群羊没人赶出去放,圈养又缺草料,只好都卖了。

三年前,母亲又得了胃癌,住院做手术花了八九万,欠下了六万多的外债,最后还是化作一垄黄土去了遥远的地方。

如今孩子们都上了小学,每月生活费就得七八百,生活的压力有时候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孩子们的学必须得上,可不能让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没有文化,受这样无穷无尽的辛苦。

在坎坎坡,靠种几亩薄地越来越无法生活了,除了外出打工没有其它什么出路。

再辛苦几年,把孩子们的学都供出来,他也干不动体力活了,就回来守着春草,种田养羊,过几天清贫的小日子。

长青望着村口那条弯曲的泥泞小路,思绪飘出了好远,眼角渗满了泪水。

“快吃吧,吃完了好收拾行李。”

一碗精心做的手擀面,切成细细的韭叶子,长长的筋斗又柔软,浇上西红柿鸡蛋勾的卤子,拌上红红的辣椒油,又香又爽口。

俗话说,接风的饺子送行的面。两年了,长青每次出门,春草都会做上香喷喷的手擀面为他送行,而他回家吃的第一顿饭,也一定是热气腾腾的饺子。

都说农村女人笨,不懂得爱情。春草嫁给长青十几年,对他的情,比山高,比水深。

有时候他问春草:“嫁给我你后悔吗?”

春草总是腼腆一笑:“后悔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安分过日子就是了。再说你也不比村里的其他爷们儿差,只要咱们一条心,把孩子们养大,能安生地相伴着过一辈子,就知足了。”

一个普通的山村妇女,她的善良、单纯和美丽,永远是长青心中的天。

“我走后,家里就全靠你了,自己要注意身体,晚上睡觉锁好门,别太劳累了,挂面厂里的活太累了就别去干了。”

“嗯,知道了。”春草给长青碗里夹一筷子菜,眼角有泪花在闪。

“家里你别惦记,有我呢。倒是你出门在外,干活别太拼命,量力而行,别为了多挣几个钱天天加班。生病了就去买药别扛着,少抽烟,少喝酒……”

春草忘了吃饭,对着长青没完没了地絮叨,语气像极了大姑母。或许,春草女人骨子里的母性,在不知不觉中把长青也当作了长不大的孩子。

长青喜欢听这温柔的唠叨。在外漂泊的多少个夜晚,他一遍一遍回味着那暖暖的絮叨,熬过了一个个漫漫长夜。

吃完饭,他们开始打点行李。春草把拆洗干净的被褥细心地捆好,塞到一个大大的蛇皮袋子里。

两年了,长青扛着这捆笨重的行李,来往于坎坎坡和西单,以一个打工者卑微的身份,走过了风风雨雨,这条路还在脚下不停地延伸……

从长青家出来,太阳已开始西坠,天边染上了一抹温柔的橘红,好像是大自然最细腻的画家,在蔚蓝的画布上轻轻挥洒了几笔暖色。山村在这柔和的光线中渐渐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显得格外宁静而祥和。

炊烟袅袅升起,从各家的木房子顶上缭绕而出,与夕阳的余晖交织在一起。这些炊烟,是村民们忙碌一天归家的信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偶尔可以看到几个孩子,在弯曲的泥泞小路上追逐嬉戏的身影,他们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山间动听的音乐。老人们坐在自家门前,或摇着蒲扇乘凉,或低头编织着手中的竹框,脸上洋溢着平和与安详。

田野里,稻谷已经泛黄,沉甸甸的稻穗低垂着头。一阵微风吹过,稻浪翻滚,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几只晚归的鸟儿掠过天际,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鸣叫声,打破了山村的这宁静。

夜幕降临,星星开始在天空中闪烁,月亮也悄悄爬上了树梢。此时的山村,显得更加宁静而朴实。

晚上,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为我准备着行李——被褥、衣服、毛巾、香皂、雨伞、鞋子、荷包蛋……最后还在我的短裤内层缝了个口袋,把钱装进去,说穿上短裤贴身携带,这样就可以防止钱被偷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父亲就喊我起床。母亲已烧好了早饭,父亲和我吃饭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母亲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送我走出家门时,母亲已经泪流满面。

走在坑洼不平的田埂上,父亲怕损坏了行李箱的轮子,就将箱子扛在肩上,我背着装着被子的大包,就这样出发了。

路上,父亲也许怕我难受,总是不停地重复着在家时说过的话:“出门在外,万事都要小心谨慎”,“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不要舍不得用钱,饭要吃饱,如果太累了,就回来……”

但是,父亲说得最多的还是那句话:“出门挣钱,不论多少,穷要穷得干净,富要富得清高。”

一个小时后,我们到了乡上的汽车站,长青哥早已在那里等候了。

车站里人头攒动,排队、进站、检票、上车。我和父亲好像是人海中的两叶小舟,飘荡荡、荡飘飘。当我随着拥挤的人流上车找到了座位,才缓缓舒了口气。

父亲放好行李箱后,叮嘱我几句就匆匆下了车。透过有些模糊的车窗玻璃,我清晰地看到父亲下车后在偷偷抹着眼泪。

汽车启动了,看着车窗外父亲的身影,离家远行的酸楚和不舍潮水般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