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道：“只想死得明白，并无他意！”

胡亥门客作为使者远来至此，而三十万大军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蒙恬不肯就死，他自然不敢仅凭一封，人家不肯承认的诏书，就硬逼，自己一身事小，就怕一旦惹怒蒙恬，又露出马脚，其率大军西回，岂不是害了胡亥公子？

一番权衡，使者道：“既然将军只想求个明白，臣也不能不从，但君命不可违，还请将军交出兵权，于他处等候，臣即刻返回，请示陛下。”

蒙恬听他退让，见好就收，道:“那么便劳烦使者了！”

那门客便将蒙的兵权解了，转而交付王离。

诸将闻此大变，一时间皆手足无措，又见大公子身死，更是惶惶不安，蒙恬宽慰众人，一切等陛下回复再说。交接完毕，使者便将蒙恬属吏，系于上郡阳周，自回胡亥处复命。

门客赶上皇帝车驾，将此次出使的情形，逐一禀报。

扶苏比胡亥年长许多，生性又仁厚，素日里对这个幼弟很是关照，胡亥也喜欢长兄。虽然兄弟情，敌不过坐拥天下的诱惑，但甫一听说，扶苏已然身死，还是有些难过，道：“长兄接了旨，一些不怀疑，就这样坦然自尽？”

赵高在皇帝身边多年，扶苏的性情，当然了如指掌，他若稍稍知道圆融一些，何至于以长子的身份，还被罚去边疆？便是因为顽固不化，皇帝这才将他送到边疆，跟着蒙恬，希望磨砺其性情。

当初走的时候，父子之间闹得很僵，皇帝连辞别都没有准他来，监军这么久，更是不闻不问。所以，照着扶苏刚毅的性格，赵高才敢放手一搏，单凭书信一封，就诈死最大的敌人。

当然，这些内情，是不足对外人道的，对着胡亥，他只是说：“可见，其亦自知失了君父之心。”

胡亥有些烦躁，道：“可这旨意，是。。。是。。。”

赵高截住话头，道：“这书虽非陛下亲笔，但扶苏公子被罚去边疆，却是事实，在天下人看来，皇帝的确厌弃了大公子，未免其心有不甘，将来为害新君，最后时刻，令他自尽，当然顺理成章。”

胡亥有些怀疑道：“果然如此？”

赵高道：“确然如此！太子若不信，可问左丞相！”

李斯本不想插话，此时却不得不说：“赵君所言极是！太子不必忧虑，陛下的遗命，便是令我二人辅佐新君。至于大公子，其心中怨愤，自然不能留。”

胡亥依然有点难过，道：“长兄。。。长兄从前待我，是很好的，今后纵然我做了皇帝，也不必非要他性命。”

先前，提起要除去扶苏时，胡亥并没有阻止，赵高心中明白，在权势面前，什么父子兄弟，都可以全然不顾。此时胡亥的悲伤，也确实不假，毕竟从前兄友弟恭，可如果再选择一遍，他还是会觉得，扶苏做一个让人怀念，但死了的长兄，比活生生，会威胁他帝位的长兄要好。

赵高道：“太子天性纯良，又富于春秋，一片赤忱待人，所以不知人心险恶。纵然扶苏公子不介怀，他身边之人，如何能甘心？还不如此时，就绝了那些人的念想！太子日后乃天下之主，还请以天下与秦国社稷为念，切不可因私情而废公义！”

胡亥心里舒服了，道：“是我年轻识浅，只顾着怜惜长兄性命，不曾虑及其他，多亏赵君提醒！”

李斯心中原本也有些可怜扶苏，此时听了赵高这番话，觉得颇有道理，是自己妇人之仁了，一时心软，徒留祸患，斩草除根才是正理。

想着蒙恬还在，便道：“蒙恬似是心存疑虑，该当如何？”

赵高道：“没有了兵权的将军，便是一只剪去了利爪的猛虎，如今这只猛虎，还被关在笼子里，君侯有何可忧？”

李斯道：“赵君也太天真了些，即使解了他的兵权，以蒙氏在军中声威，将来若发现不妥，拿回来，还不易如反掌？”

赵高笑笑，道：“臣便是赌他不会！他虽然疑心旨意有假，却没有证据，上面盖的玺印，的确是皇帝的，咱们坚称皇帝之命，谁能反驳？况且，扶苏公子已不在，他连领军西乡的名目，都失去了，如果大公子还在，或可一搏。而今，倘若其一意孤行，只因为心中一些疑虑，就罔顾君命，置边疆的安宁于无物，率军回关中，如何能说得过去？他不过一介臣下，凭什么？这就是造反！蒙氏都是要做忠臣的，绝不会不管不顾，率军来为难新主。再者，还有蒙氏满族的性命，他难都不在意了吗？”

李斯道：“这些年来，蒙氏的支柱，就是蒙恬蒙毅两兄弟，一旦除去二人，蒙氏一族就不足为虑了。在他们这样的世家公子心中，自身性命与荣辱，总没有家族兴盛存亡，来得重要。纵然心有不甘，依旧会引颈就戮。”

赵高道：“正如君侯所言，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回咸阳，牢牢将关中掌握在手，蒙恬暂且关押，并无大碍。”

胡亥因为年轻，朝中的事情，了解的不多，最多只会在自己关心的地方，发表一点意见，比如对长兄的处置，其他就由着左丞相与赵君商议，他乐得清闲。

当下一行人继续赶路，快马加鞭、昼夜不歇，终于到了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