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以前，慕云听见他说这话，一定会将其当做是对方想出来诓骗他，动摇他，令他分心的说辞。

但现在，慕云动摇了。

而那无面鬼则继续说道：“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们青莽山抓这丫头，只是为了完成上面的指示。”

“你我所求，不一定就如水火不容。”

说罢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枚乌黑浑圆，孩童拳头般大小的黑色铁球，向慕云展示着：

“这东西叫‘天雷浑铁丸’，乃是一种特制火器。与寻常火弹不同，此物不靠外力碰撞激发，可由内力从内至外引爆。”

“其外壳由乌金铸造而成，其上纹有七七四十九条刻痕，其内藏有九九八十一颗小型混铁钢珠。一旦引爆，便如天女散花，铁水飞溅。若将其投入敌阵当中，可伤敌破阵，如摧枯拉朽。”

“最重要的是，此物如今在大樊，只有神武军中有权配备。”

“你猜我是如何得到？”

慕云没有说话，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依旧是心中了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正如他先前预料到的最坏情况一样。

“自然不可能是我潜入那军备库中所偷，也不可能是我袭掠那神武军帐得来。”

“此物，乃是圣上下令，由神武军元帅亲赐！于那青芒山中，类此丸者，多如牛毛，数以千计。”

最终，无面鬼还是说出了慕云一直害怕着的那句话：

“如今，我青莽山已不再是匪寇。”

说完，那无面鬼看着慕云，依旧是一副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的高人模样，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以前听人说过几句话，如今也同样送与你。”

“百姓只是那江湖之下的鱼，而朝廷则是江湖之上的船。”

“即便长着三寸利齿，依旧是鱼。只有上了船，才是人。”

闻言，慕云沉默片刻，却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回荡于院子上空，消失于夜幕当中。

那无面鬼微微眯起双眼，似乎有些不满，说道：“怎么，你不信？”

慕云随即收起笑容，缓缓开口回答道：“我信。”

他的确是信的，当初就连那许家兄弟的跟班都能掏出火器；如今烟檀封城，将他们困于此地；绝影堂与青莽山情报互通；山上匪寇打起了大理寺卿女儿的主意。

种种看似诡异的碎片细节，最终都拼凑出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绝影堂的杀手，青莽山的匪寇，如今与那帝都皇城中的达官显贵，王侯将相一般，都为当今天子做事。

而慕云之所以大笑，只是单纯因为他觉得此事无比荒谬。

烧杀抢掠的匪寇，杀人如麻的杀手，如今都被赦免，甚至成了朝廷的人。

而他，原本只是寻常门派的一个弟子，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罪大恶极的魔头，甚至还要动用除妖的伏邪司来抓他。

更可笑的是，这无面鬼说出这些事情，只是想摆出朝廷的身份，以衣食无忧，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来拉拢他。

可殊不知这世上最想宰了慕云的人，也是慕云最想砍杀的人，如今便稳稳坐在那大樊京城的官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