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师父看他心性上佳,原本有意收做弟子,怎奈他人书声在心无意仙道,没奈何师父便去请托镇中常以兄友相称的游山会主穆老穆三才,将他送去了门下拜师学艺,后因于岐黄一道颇有天资,便承了一门医术,到这济生堂中权以安身。
于是,昔日君子从此便从医入了杏林。许多前事,不题。
是夜,一镇灯火暂歇,更夫已过市而去,李青房才闭了医馆前门,拎着一副食盒再次回到家中。
“叨扰师兄了。”
阎贞拾了根圆木撑在卧房下,简单收拾了一下满地狼藉,此时正端坐正堂中闭目养神,见他回来,连忙起身见礼。
“自家人莫说这些。”李青房搁下食盒,也不提前事,望他上下打量一番看了气色,问道:“感觉可好些了吗?”
“气血之伤空乏其内,外面看着吓人罢了,无妨。”
“先坐,我与你号号脉。”
窗里一灯如豆,因着号脉,令原本便安静的房间中一时落针可闻。
阎贞一向不喜这般气氛,想了想,也不怕扰他,找话道:“这回多亏师兄收留,否则我这一副模样昏在山上,只怕是要被狼虫啃吃了去......对了,那虎妖性恶,这回我虽将它打死,可一身血煞沉积未散,还得早些处理,免得再惹来一些麻烦,它的尸体现在何处?”
李青房收回搭脉的手,眉头微微舒展道:“正要与你说这事,那虎妖尸体已被人解了。”
阎贞愣了愣神,“解了?怎么回事?”
“是这样......”
盏茶功夫之后。
经过李青房的解释,阎贞面上浮现了然之色。
正如他之前所想,三日前他昏倒之后,的确是被人撞见给救了。
帮忙的那人叫王灵仁,是镇北大户王家的长子,今年估摸着将满十八,一个人生得虎背熊腰,又得家中老爷子调教,身手练得还算利索,寻常五七个大汉轻易近不了身,因这在四里八乡小有名气。
因着多年前王家帮过师父,捉云观与其交情不错,是以阎贞和他还算熟悉,是个挺有想法的人。
事情说来也巧。
王灵仁这人因是家中当年出身行伍的老爷子带大,素行有些彪悍,打小就好舞枪弄棒、弯弓行猎。但他虽时常进山打猎,当日之事却并非偶然。
而是因他家中二弟王灵孝近来刚从书院回来不久,不知怎么惹上了邪祟纠缠,是以那天才专门到观里请他帮忙,不料正好撞见他昏倒,这便连忙给扛到济生堂来。
之后许是又把虎尸的事儿添油加醋大嘴巴说了一通,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一晌不到,却就落进了县城衙门之中。
因这虎妖常年盘桓庆安境内,平素害伤不少人命,百姓深受其害,引得衙门早有除妖之意。偏生那虎妖狡猾,来去几回都弄不住它,反而平白折了不少好手。这次一死,真真是大快人心。是以,知县便亲自领了一队人马赶来,将虎尸拖到人前,顺着民意当街解了个七零八落。
说是镇口那块地上的血,到现在都还没干呢。
李青房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木盒搁在桌上,解释道:“那怪是你亲手斩杀,尸身如何处置本该由你做主,不过当日知县大人亲至,此事又可算为民除害,有关他的政绩,我实在不好多说......”
阎贞明白他的意思,摆摆手并不在意,“无妨,索性那尸体血煞积压化了妖毒,原本也是要处理的,解了还省我一桩麻烦......不过,这是?”
“赤血参。”李青房打开木盒推来面前,说道:“知县大人请我转告,他越俎代庖处置虎尸虽有强买强卖之嫌,但给的价钱却也还算公道,万请丹玄道长海涵,待之后再来登门赔罪。”
阎贞闻言,面带迟疑拿起木盒仔细打量,过后,颇感意外道:“还真是赤血参,年份怕不是要上两百年。这么看,咱们这位知县大人还算厚道啊。”
“也许吧......单论价钱,这百年血参比起虎尸略有不足,不过眼下你根基受损,亟需一些大药弥补气血亏空,这桩买卖也不算亏。”
说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两张面值百两的银票递来,“知县大人买虎,要的不过一个名头,只取了一张虎皮用做凭证。余下的虎骨虎肉毕竟出自妖身于他无用,便都留了下来。
我想这些沾染血煞之物你一时也不需要,便自作主张卖与那些闻风赶来的江湖武客换了些银钱,毕竟这次你的伤势不轻,需得不少好药来养,而且捉云观也要重修......莫怪。”
“师兄说哪里话,谢你操劳还来不及呢。”
阎贞笑了笑,一抬眼,却见他又从怀中取出一物,不由一愣,面色古怪道:“还有?你都带在身上作甚?”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瞒你说,这两天因为这些东西,我睡觉都提心吊胆的,梦里见个人都觉得不是好人......”
李青房无奈叹了口气,顺手将一枚令牌放在桌上。
接着是一幅画卷。
最后,又拿出一本书册。
“这三件东西,是从虎尸肚子里找到的。”
阎贞垂眸看去,眉头立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