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往前看,别回头(1 / 2)我想永远留在故乡首页

朦朦胧胧,毫无征兆,拖着满身的疲倦,他坐在前往异地的火车上睡着了。

他走进一间座无虚席的酒馆,迷茫地看着四周,店员热情的招待着来来往往的顾客,轮到他时,略带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先生,暂时没有空位置了,请您稍等一会吧。”他摇摇头,笑而不语,又点了点头,略显尴尬。

他叫龚辉,走出大门,他点燃一支烟,仿佛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虽然正值八月,但毕竟立秋已至,一阵风吹来,还是带来了一丝凉意。透过玻璃,他看到里面的人滔滔不绝,看入了神,高考毕业后,大家都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学,只有他不争气苟活在家乡。有时候他会想起那些远在远方的老朋友,但天各一方又怕打扰,也就渐渐没了联系,对于这些,他已经变得麻木了。

酒馆的门被推开,出来两个酩酊大醉的中年男人,他们东倒西歪,勾肩搭背,眼里闪过泪光,深情的看着对方的胸脯。“兄弟,再见不知道又是何时了,离开以后你一定好好的。”他们哭的稀里哗啦,越走越远,后来叫了各自辆车,分道扬镳了。他朝他们望去,被这矫情一幕逗得笑出了声,他不明白两个久经事故的男人为何能说出如此愚蠢虚伪的话。他想那些和他渐行渐远的老朋友,挽留和怀念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对于每一个人,来就来了,走就走了,人来人往,不值一提,何必虚伪矫情地感慨遗憾。

“先生,这边有了空位,您可以进去了。

“啊,好的。”

店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手里的烟也不知何时燃尽,开始烫手。他扔掉烟头,走进酒馆,走到了一个圆桌旁,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歌手在台上唱着一首震撼人心的摇滚,周围的人在乐此不疲的玩着骰子,起哄着叫嚣着输了的人干掉这一杯酒,他显得格格不入,点了几瓶啤酒,事不关己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随着旁边输掉游戏的客人干掉了自己手里的酒。就这样,他不知疲倦的举杯,又一饮而尽,不胜酒力的他瞳孔已经开始放空,酥酥麻麻的感觉贯穿他的全身,他趴在桌子上,空洞的盯着酒杯,闭上眼天旋地转,他没有精力想任何的事情,就静静地听着周围乱哄哄的起哄声,和那欣赏不来的摇滚乐。

不知过了多久,一段柔和细腻的吉他音色传入他的耳朵,他抬起头,睁眼发现座无虚席的酒馆人已走了大半,旁边玩骰子的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他看了一眼歌手,朦胧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孤独的无助,又仿佛怕被人看出,闭上了眼,听起了歌。那是一首悲伤的民谣,低沉的嗓音配上柔和的吉他,像是在讲故事,听起来讲的可能是一个为了爱情和自由奋不顾身的男孩,后来过的并不尽如人意,讲述着自己的成功和失败,褪去了曾经的年少轻狂,像大部分的男人一样,过的平平庸庸,活的平平淡淡。

最后一句唱完之后,今晚的演出也就到了尾声,歌手放下吉他,顾客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音响开始放一些大众追捧的流行歌。他无动于衷,不动声色地沉醉在刚刚讲述的故事中,他想起了他的一个朋友,他们一同过着朝五晚十的日子,乐此不疲,他们总喜欢手牵着手,不紧不慢踱步在回去的路上。在这不到百米的距离,他们走很久,聊很多。昏暗的路灯遮不住点点的繁星,他们坐在台阶上,一同欣赏着漫天的星光,他们伸出手,试图从这灿烂星空中抓住一点,那星星果真还识趣的落入他的手中,他们小心地捧住这一颗闪耀的星辰,细细端详着,而后相视一笑,将星星放回到了天空,大抵是因为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更清澈更宝贵的光芒。

“老高啊,你说要是我们能一辈子这样该多好。”他说。

“会的。”

“以后你会不会娶媳妇啊?”

“我可不想。”

“我也不想,那等我们有钱了,我们就去村里盖两所房子,然后摆烂一辈子,到时候你就盖在我的旁边,我们永远在一起生活,一起吹风,一起做饭,反正也不需要考虑什么。”

“好。”

两个少年就这样在星空下坐着,不知道是不是星星在作祟,他们的眼眶渐渐泛红,眼里的光变得格外透亮。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相互靠着,安安静静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月光照在他们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恰到好处。

他陶醉在那些过往中,渐渐忘了时间,直到身旁的椅子被拉开,一个人坐在了他的旁边,是刚刚唱民谣的歌手,一切来的措不及防,他有点不知所措,渐渐回过神来才想起应该礼貌性的向歌手问好。可醉眼朦胧他看不清,只能象征性的寒暄。

“哥,您唱的真好听。”歌手简单道谢,没有多说,笑了笑,问他

“今年多大了。”

“二十出头吧。”

“一个人来的啊,不觉得孤独吗?”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明明曾陪在他身旁的人有很多,可如今他们分道扬镳,于是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眼神继续放空,像是在回避这个问题。

歌手没有继续过问下去,转身拿起吉他,唱了一首歌,叫做《我在太原和谁一起假装悲伤》

我沿着并州路一直往南走

街上看到一个少年低着头不知去向哪里

他的脸色比我还苍白比我还难看

我想问问你小伙子这是为什么

旋律听起来很简单,嗓音也略带沧桑,他听着听着,也许是感性过头竟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泪水打湿了他的脸庞,他却好像浑然不知,任由泪水顺着鬓角流下,滴到衣角。他安安静静的听完了这首歌,歌手给他倒了一杯酒,他们一饮而尽。

沉默良久,他话到嘴边,却又憋了回去,歌手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平淡的说,

“那年我走在并州路上,并没有遇到那个脸色苍白的男孩,那个男孩是谁可能并不太重要,可能是那时的自己吧,可能是多年后现在的你,也有可能是一些经历或者未曾经历世事的人。生命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走到最后的永远只有我们自己,无人幸免。”

有人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他看不清那是谁,轮廓像是一位老朋友,像是那个三年前陪他看星星的男孩。他浑身颤抖着,揉了揉眼想要确定那个人是谁,直到那人张嘴,陌生熟悉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发出,

“小龚,三年了,终于又见面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复杂的情绪难以言喻,像是意外、惊喜,又有些惊恐、怀疑。他也许是喜极而泣,略带着哭腔地轻轻附和了一声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