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酒足饭饱的凤九，将上百年来收集的所有畜血纳缩为丁点大一团虚握于右掌，随手招一片水云，托起主仆三人，向着祭赛国方向腾空而去。

百十里地瞬息即至。

将水云停驻在祭赛国上空，凤九并未急于按落云头。

今夜本就月明如昼，又兼宝塔添光放彩，无须点灯，下方的祭赛国就已经被照映得如同佛国仙境。

因法会解了宵禁，城中六街三市尽皆游人如织、车水马龙，端的热闹！

而位于城中央的祭赛国王宫，尤胜一筹：

鲜花着锦，不足以状其殿阁楼台之辉煌璀璨；烈火烹油，亦绝难描摹其饮宴氛围之熙攘喧嚣。

但无论前来朝贡的列国宾客，还是席间陪宴的本朝文武，觥筹之间，都时不时就朝着金光寺内夜放霞光的千尺宝塔贪迷地望上一眼，目注笼罩其上的祥云瑞霭，饮一杯水酒，念一句我佛；吃一口大肉，道一声庇佑。

因时辰尚早，又见灞波儿奔和奔波儿灞哥俩儿尽皆放足目力眼巴巴打量着下方都市，凤九捻一个诀，将云头慢悠悠降了下去。

“平日拘得你们紧了，难得这样的机会，你们便化了人形四处逛逛松散松散吧。”

在临街一户人家墙角暗影里敛了法术，凤九将血团暂时收起，迈步走出暗影的同时转头对二仆言道。

末了又补充一句：“夜半子时、阴阳转换之际，还在此处汇合。”

说完，也不管二仆忙不迭答应着欢欢喜喜原地转一圈化作一对胞兄弟，便径自走上街头。

这还是融合以来第一次在街市上游逛，又是这样一个灯下视物美三分的晚上，凤九不禁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条街多是卖些小吃。

取一兜蚌珠拢在袖中，过一个摊位，凤九便掏出一粒买上一点，边走边吃。

遇上贫困孤寡，就额外多给两颗。

这般散漫撒钱，不多时，整条街便都传开：有一位英姿貌美兼又怜贫惜弱的神人公子，摊儿摊儿不落，最少给付一颗珍珠！

凤九身边不知不觉就渐渐拥挤了起来。

等他抬头发现时，前方已密密匝匝地挤满人群，身后也挤挤挨挨跟了老长一条“尾巴”。

还没等意会到发生了何事，对面一位眼神火辣的姑娘，突然就将手中扭成一团的锦帕朝他抛了过来！

凤九脸色一变，暗道：“要糟！”

正要设法脱身，无数香囊绣帕，已自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即使原身这几日曾狠狠在秦淮花舫流连过一番，凤九自身又是来自男女平等且女粉尤为痴狂的千百年后，两世合一的他，也着实未曾遭遇过这种境况。

懵了一瞬，才想起使用法术——匆忙从人群中摄来一位身形打扮皆与自己相近的男子替换了位置！

“啊呀！怎么回事儿？”

“错了错了！你们别朝我抛啊！”

“啊啊！谁在捏我屁股！”

耳听着被替换男子声声惊呼，刻意模糊了形貌的凤九，下意识抹了一把额头，匆匆离了人群，拐向通往金光寺的窄巷。

走出好一段路，脸色才恢复如初。

这一镇定下来，熟悉地悸动再次涌上心头。

凤九这才发觉，距离金光寺已不足千米，不由停住了脚步。

“距离这般远，宝塔佛光逸散出的排斥度化之意就已这样强横，这宝塔，怕是不下百佛之力护持！无怪祭赛国方圆大妖环伺，塔中佛宝却能安然无恙，强如原身，也要耗费上百年来收集畜血了。”

眼见偶出寺墙的松枝上都是佛光流溢，凤九不禁皱了皱眉头。

“之前还担忧多出的畜血腐坏后会使城中瘟疫蔓延，现在来看——只单照宝塔这一片儿下，怕都不一定足够，更遑论全城普降了！传记小说，果然不能尽信。”

看看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凤九按下心中疑虑，重又返回六街三市。

很快便进了一条挂满各色灯笼的热闹街巷。

这条街上的灯笼虽是以买卖为主，但此时每家店前俱都专门摆了一排，供游客们猜谜赋诗玩耍。

凤九凑热闹般轻轻松松就赢下了许多盏，皆随手散给了身边的孩童。

所幸这些孩童大都有家人相伴，怕人多走失，多被拘在大人身边，凤九一盏盏灯笼送下来，才没有像之前一样引得众童簇拥跟随。

不过，也有例外。

眼看再有几家就要到巷子顶头，已然尽兴的凤九，本打算原路折回再到他处游逛一会儿也就差不多到了子时，忽然被两个还不到他大腿高的小和尚拽住了衣摆，且双双眼神晶亮地仰头看着他。

凤九讶然一瞬，眼中便溢出了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