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位刺客合有三十一位伏诛,余下走空两人,却也都被老朽下了法术,必活不过今晚。”
“那就好。”
被称为九王爷的蟒袍男子微微颔首。
看到老者一身黑色儒袍略有凌乱残破,他又轻声道:
“今夜之事,多亏先生出手相助……其实本是些糊涂家事,麻烦了先生,本王于心有愧。”
糊涂家事……
听闻此言的众多官吏心中悚然,头垂的愈发低,只恨自己生了双耳朵。
九王爷是谁?
那可是当今西陈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在朝中手握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誉西陈九贤王的美名。
他的家事,那就是皇室的事,就是西陈的国家大事!
而今晚这场趁着九王爷悼念亡妻时发起的刺杀,在这位的口中却是家事……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众多官吏不寒而栗,不敢多想。
“王爷这是哪里话,这些年受了如此多的恩惠,老朽自然要出力。”
儒冠老者摆了摆手,眼神瞥向下方畏畏缩缩的官员,不禁冷笑一声:
“不过王爷,这些蠹吏又该如何处置?需不需要老朽顺手灭了。”
顺手灭了?!
朱县令顿觉呼吸一窒,哗哗的冷汗从脊背冒出。
底下众官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下,连求饶的话语都不敢说。
“不必了,这群家伙,最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九王爷淡淡地笑道,“更何况这多事之秋,本王怎敢擅杀朝廷命官,叨扰圣上。”
“只是……。”
儒冠老者微微眯起眼,正欲再说些什么。
忽然,一条金色的丝线从天空中“咻”的一声飞入老者的长袖中。
老者闭目感知,半晌后,严肃的面容罕见地露出一抹喜色。
“王爷,有喜事。”
九王爷抬了抬眉,略感诧异。
“不知先生所说是何事?”
儒冠老者顿了顿,解释道:
“好叫王爷晓得,我这法术名为「黄花瘦」。乃是前朝一李姓大儒创下的四品法术,有镇神销魂、祛灵解魅的效用。
而我这金丝一旦收回,就意味着中术者神魂俱灭,已然毙亡。
不过若其中有神魂稍异者,魂魄恰好被法术磨到将散未散,残魂则会被这金丝裹挟回来。”
儒冠老者说到这,抚须笑道:“今日运道不错,两贼之中,竟偶得一残魂,个中记忆,一看便知。”
“哦?竟有如此神异。”
九王爷兴致缺缺地和了一句,而后挑了挑眉,似不经意地问道:
“老先生,你瞧这法术名称倒是有趣。名「黄花瘦」,若是施法于人,岂不是成了人比黄花瘦……嘿!却是能凑个好句。”
闻言,儒冠老者愣了愣神。
九王爷不对法术的超凡感兴趣,怎还反倒研究起了这古名?
老者面色顿时古怪起来。
其实在下山之前,他就对这位王爷的喜好有所听闻。
西陈的这位九王爷在朝时杀伐果断,手段强硬,崇法治国。
但平素却最喜儒道,尤其诗词歌赋,更是手不释卷。
于是夜夜研读经典,晨起必吟诗,暮歇必作对。
也正因如此。
本欲入朝为官的老者,才愿意屈身做个护道者,守在这位内里倾向儒道的贵胄身边。
明明王爷热爱儒道文学是好事,老者心情却有些复杂。
要知道他这种级别的修者,些许言语,那都是不传世的超凡秘闻。
王爷不对超凡感兴趣,却痴于诗词歌赋。
碰上个好名,还要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这令儒冠老者哭笑不得。
不过却不好抹了王爷面子,老者只得收起金线,缓缓道:
“既然王爷对此古名有兴致,老朽倒也可说上一说。”
“老先生请讲!”
九王爷这位临近中年,喜怒不形于色的天横贵胄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这等转变未免太过明显……儒冠老者暗叹,还是道:
“王爷所猜其实不错,这「黄花瘦」一名正是脱胎于那名大儒所作一词,名《九日》……”
九王爷听到词牌名,眼神亮了亮,倾耳以听。
只可惜老者接下来的话让他失望了。
“但前朝政治混乱,大兴文字狱,令这首好词断了传承……只余下几位修者整理出的法术。”
老者面上似有追忆之色,声音中多了几分唏嘘:
“老朽的师傅当年曾提及过「黄花瘦」一术,说它之所以手段凶厉而无解法,就是因为其无根无据,少了那词作为它的倚靠……”
“鸦雀无枝可依,自然心生怨怼。”九王爷似有所悟,喃喃道。
“正是。”
儒冠老者点了点头,略带惋惜地道:“只可惜几百年中无人能作出一首像样的《九日》,这「黄花瘦」自是难有所依。”
“黄花瘦……九日。”
九王爷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板指,口中低低哼着,应是在心中作词。
只片刻后,这位贵胄摇了摇头,朝儒冠老者笑道:
“本王是作不出了,若是有幸能听到这首《九日》,真要俯身倾耳地讨教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