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此刻气性已消了大半,毕竟都这把年岁,早已将自身情绪控制的收放自如。
不过即便如此,朱雄英也不敢太过放肆。
他反复琢磨着老朱的话。
其它地方尚还能理解,只是那“此王非彼王”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王就是王,脚下踩的是封国土地,手中攥着的是王国军队,对于中央朝廷来说,这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威胁,而且他们都是出身皇族,但凡有机会,谁不想在龙椅上坐一坐?
到时候会不会有人,打着自己来历不明幌子起兵造反?
不说自己能不能平定叛乱,可无论胜负,立国时间尚短的大明王朝,真能经得起这样的纷乱吗?生活刚刚稳定的平民百姓,又是否能承受得住各地藩王对皇位的争夺战?
天下大乱对于百姓而言没有胜负。
因为不管谁做皇帝,都很难轮到他们不是?
心中有不解,朱雄英自然是要求证解惑,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御案前,躬身行了个礼,开口道:“皇爷爷刚刚所言,此王非彼王,孙儿不是很理解。”
“刘基尚且不解,更何是况你。”
朱元璋掷地有声道:“你的那些叔叔,亲兵不过千人,以秦,晋,燕,宁实力最强,而其中又以秦王最强。”
“虽然他们实力都很强,各自拥兵三万五万,但不同的是,军队调度要有兵部文书,若无兵部文书,你那些叔叔则无法调动军队。”
“再则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各地藩王虽有供养,于民政财货却无法伸手,各地政务财货皆有布政使操办。布政使下有左右参政,参政之下有各知府、县令,藩王无权伸手政务,只有统兵之权而无调兵之权。”
“各王府护卫皆归五军都督府节制,你莫不是怕几个叔叔,带着千百人造你的反不成?”
“爷爷把你父王的团体留给你,淮西勋贵虽然骄纵,但在战场上还是很有能力的,尤其是那蓝玉,不过这人脑子不灵光不懂政治,虽有余勇也不过莽夫罢了!”
“若有朝一日,内有奸臣作乱,你可令各地藩王领兵进京,勤王锄奸!若外地藩王有谋反之意,你可用淮西勋贵领兵平叛!”
“政治讲的是平衡,不管藩王是否有为祸朝廷之危,只要他们在那里,朝中就难以出现权臣为祸,只要朝中精兵强将充足,京营及各地兵马,只需一道旨意便可陈兵百万,而且藩王也不会拧成一根绳子,你几个叔叔都想做皇帝,这很正常!
因为他们都是爷爷的嫡子。”
“藩王之间在互相钳制,武将和文官也在相互钳制,加之朝中武将和文官集体对外地藩王的排挤钳制,等你登基之时天下也会平静,你可都懂?”
“这……”
朱雄英顿时愣住,眉毛一挑,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喃喃道:“好手段啊,相互制衡,各方均有钳制,牵一发而动全身。”
“好好琢磨。”朱元璋道。
“孙儿谨记!”
朱雄英赶忙低头应声。
虽说历史上的朱允炆身边没有淮西勋贵相助,可就这样的朝廷依旧几次差点全歼朱棣?若非朱允炆愚蠢,又怎会被夺了皇位。
莫非老朱还有后手?
“好了,看奏章吧!”
这时朱元璋挥了挥手,示意朱雄英坐回去继续工作。
......
夜半时分,星光熹微。
应天府。
城南西翁胡同。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夜间安宁,陈大彪站在一户院门前,低声唤道:“林家侄子,我是你陈伯。”
他急得直转圈圈,在门前不住四处张望。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值时间向来准点的林谢,直到夜里都没下值,他已经来了三趟,连算这次已经是第四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