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续)
又是盘塘镇逢赶场的日子。刘树人又请了刘之福,将大幅画抬到了盘塘镇他上次摆画摊的地方。他刚把画摊摆设好,上次没有买到画的那青布衫就走了过来。
“喂,小后生。你还真守诚信啊。你这两幅画今儿可以卖给我了吧?”那青布衫凝重地问道。
“是啊,椒椒。你也真守诚信啊,说好了来买画的,你果真就来了。”刘树人这样寒暄着,对那青布衫望了一眼。那青布衫还是穿着上次来赶场时穿的青布衫。
“你要是不来,这两幅画恐怕又会被别人买走了。你就圆满不成了嘞。”刘瑞之插话说。
“你这个小女额儿好厉害哟,你还会抓我的话柄呀。”那青布衫侧过脸,面对刘瑞之说道。
“你今儿打算买还是不买?”刘瑞之笑了笑,问道。
“当然要买。只是这个价格?这个价格是多少呢?”
“价格你是知道的,何必再问呢?”刘瑞之爽快地答道。
“我怎么知道?上次的价格是上次的价格,这次的价格是这次的价格。”那青布衫摆着理由说道。
“椒椒,我们是上次约好了的,所以按上次的价格卖给你。这应该合理吧?”刘树人接过话头说。
“那你的意思是说二百二十块大洋一幅喏?”
“是啊,上次那个椒椒买的就是这个价啊。”刘树人说。
“好吧,我买。你收钱。”那青布衫取下他肩上的钱袋,准备掏钱付给刘树人。
“且慢!我出三百块大洋买那幅《锦绣河山》画。”这时,摊前人群中有个光头男人喊道。
那青布衫听了惊讶万分,张着嘴巴,看着那个光头男人。那男人秃着头顶,头的周围头发稀疏,几根卷毛剪得很短。粗略一看,就像个圆石头。要不是脸上长着个高挺的鼻子,有人真会把他的头当成石头。那男人高挺的鼻子两旁满是皱纹,眉毛和眼睛也像皱纹。皱纹如同波纹,满脸碧波荡漾。看那男人的面相,那男人年岁已高。那青布衫半晌才回过神,问道:“这位大哥,你为什么要跟我争着买这幅画呢?”
“是啊,大伯,你为什么要跟他争着买呢?”刘瑞之打抱不平地问道。
“我自有我的用途。”那光头男人答道。
“那你为什么出那么高的价钱呢?”刘瑞之进一步问道。
“物有所值。”那光头男人说话干脆利落。
“那你为什么只买一幅呢?刚才这位椒椒是要买两幅的。”刘瑞之一个劲地问道。
“我今儿带的钱不够。要不然,那幅《百鸟闹春》画我也会买下的。”
“大伯,我看你说话响亮,风度不凡,你一定是个大官吧?”刘瑞之不问明白不甘心。
“大官倒不是。我是个收藏家。”那光头男人说漏了嘴,露出了他买画的目的。
“啊!你是大收藏家,怪不得财大气粗的哟。”刘瑞之笑眯眯地说。
“卖给我那幅画吧。”
“大伯,你出的价钱高,我很想卖给你。但是今儿我不能卖给你。这两幅画是这个椒椒早就定好了的。”刘树人和颜悦色地说着。
“他只出二百二十块一幅,而我出三百块一幅,你怎么就不卖给我呢?”那光头男人生气地问道。
“大伯,这怎么说呢?这么说吧,你说是一张脸重要呢还是一个屁股重要?”刘树人试图想说明点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光头男人弄不明白。
“这还不明白呀?来,让我说吧。这一张脸呢管理七个洞: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而一个屁股只管理两个洞:一个屎巴巴洞和一个尿尿洞。你看,哪个重要?”刘瑞之的话逗得摊前的人群哈哈大笑。
“对。脸比屁股重要。我这个人做事啊,就是讲个脸,讲个诚信。如果不讲诚信,脸就变成了屁股,那就该把脸装进裤子里去。”刘树人郑重其事地说。
“你的意思就是,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那光头男人还是不甘心,想方设法还要争取买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刘瑞之这样说道。
“是啊,我们这个民族历来倡导:言而有信为重中之重,言而无信则猪狗不如。”刘树人进一步申明自己的观点。他真有:
《七律诗﹒诚信德》
牡丹花好空入目,枣花虽少结实成;
精诚所至金石开,自古诚心是本分。
做人以诚不虚伪,君子养心善于诚,
为人切莫务虚名,九鼎一言千事赢。
“佩服,佩服。你年纪轻轻,就气度不凡,将来定有作为。”那光头男人伸出大拇指连连夸奖说。
“谢谢大伯夸奖。今儿没有能够让你买到画,真是不好意思。”刘树人十分抱歉地说。
“不必在意,来日方长。我今儿虽然没有买到你的那两幅画,但我可以买你其它的画。画好不分彼此。你摊上剩下的几幅画我都买了。你算算,一共是多少钱?”那光头男人诚心诚意地说道。
刘树人满心欢喜地点头,把摊上的几幅画清点了一下,算了算:“大伯,一共是一百九十块大洋,我少收你十块大洋。这样,你就给一百八十块大洋吧。”
“好。这是一百八十块。你收下吧。”那光头男人眉开眼笑地把钱递给了刘树人。
刘瑞之已将几幅画包扎好,笑盈盈地将画递给那光头男人。
那光头男人接过画,无限感慨地说:“还是脸重要啊。”说完,他挥了挥手,携画而去。
那青布衫眼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无声无息地把手伸进钱袋,掏出钱来递给刘树人。
刘树人数完钱后,说:“一共是四百四十块大洋,对吧?”
“对。谢谢你,小后生。你真讲诚信,真讲义气。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他叫刘树人。”刘瑞之抢先答道。
“对。他叫刘树人。说起来,恐怕你也许会知道。他嗲嗲叫刘喜廷,是有名的长刘先生。”刘之福补充说。
“啊,是这样啊。长刘先生曾经是我的先生,教我读过书。小后生真是不简单啊。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了,祝你一生好运。”那青布衫叫来他的熟人,抬了画欢快地离去。
刘树人一边收拾画摊一边说:“今儿我们收摊更早。收摊完后,我们三个人去镇上转转。”
“好,好,太好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到镇上去转了。”刘瑞之是求之不得。
“行。我们去看看热闹。”刘之福也高兴地说。
说走就走,说转转就转转。三个人在街上的人群中漫步穿行。刚走出几十步,前方传来打三棒鼓的声音。刘树人朝那声音走去,刘之福和刘瑞之紧跟其后。只见那边台阶上站着一个非男非女的年轻三棒鼓艺人。说他非男,他却穿着男式长衫,胸部平坦,肩膀厚宽,腰身粗壮,手掌硕大,眉毛阔宽,络腮胡须成片。说他非女,他头上却留着齐肩的头发,脸上抹着水彩胭脂,嘴上打着口红。他身旁的地上,三根细竹竿的中间用一根绳子捆着,竹竿叉开在地上。竹子叉的上面放着一面小鼓。那三棒鼓艺人手拿一根小木棍,不停地敲打着鼓面,那敲打之声就像是一首诗,有节拍有韵律。他敲打了一阵之后,便有声有色地唱了起来:
你好我好他好,大家都在说好。
男人说女人好,女人说男人好,
都是情忘记不了。情深似海最重要,
千难万难也不能抛。来来来,买上丝巾几条,
回家送男人,男人把你拥抱。
回家送堂客,堂客对你耍娇。
那三棒鼓艺人唱到这里,拿起一条花丝巾在空中挥舞着:“杭州丝巾,天下第一。快来买呀,两块大洋一条。”旁边几个人买了起来。之后,他又敲起鼓,唱了起来:
你好我好他好,大家都在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