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羊有些着急了,拉住她道:“你恐高的话,就和我绑在一起,我负你下去。”
季萧轻轻甩开他的胳膊,微微笑道:“来不及的,此峰高约二百丈,又如此险峻。没谁能负人下山的,快走吧,我自有脱身之计。”
“可是……”
季萧忽然扬起短刀,脸上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秦五羊,你非要逼我么?”
秦五羊身子僵住,愣愣的看着她。
“亦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萧笑了笑:“我并不姓亦,却是姓萧,怎么,你不知道?”
不待秦五羊回答,她又是一声哂笑:“我名季萧,你知道的。”
“季萧是谁?”
季萧不由笑靥深深:“哦?你当真不知道?“
秦五羊长吁一口气道:”我是知道,我是想……“
“哦?你想怎样?可惜了,你发仅中长,颈上皮肤略白,想来曾遭髡钳。一路领我过来,现在如你所愿,我真已是瓮中之鳖了。
秦五羊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可又像是在哭,扭曲的面容让他显得格外恐怖。
“你果然在一直提防我。”
“是的,从初见开始,便不敢一丝懈怠。”
季萧微扬柴刀,语气说不出的冰冷:“进门之前,你先以石块儿堵门,月蚀那晚,你跟了我一路,贡水之中,我发现你怀中囊囊鼓鼓的,唯一一次睡死,醒后柴刀就不在原处了。且不说你擦掉我的记号,惊走了船夫。就说这危山峻岭之中,可能有人居住?我真的很奇怪,你到底是哪家的穴墙发柜之辈,盗金窃玉之徒!”
秦五羊脸阴阴的,撕破脸皮时候,模样大多不会好看。
“念起来倒是顺口,你既疑我,为何还要跟来,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季萧的神色有些黯淡。
“我怕自己想多了,怕自己冤枉好人。我受够了背叛、欺骗、谎言,目睹过所有人性的恶,我不敢让自己信。”
“那现在呢?”
她恢复了平日的风轻云淡:“刀兵相向罢了,我早已习惯。”
秦五羊忽然叹了口气:“我若现在下山,你会放过我么?”
季萧笑了笑道:“反目之时,你便没了机会。”
“你为何不假意说放过,那会省很多力气”
“我会撒谎,却不愿骗人。”
“起码你不叫亦珩。”
“我是叫亦珩。”
秦五羊忽然笑出了声:“你不笑时其实挺好看的,一笑就太丑了。”
季萧没有说话,手中柴刀代表她的选择和态度。
第十五章决死
季萧步步进逼,秦五羊步步后退,慢慢退至了山坡的边缘。
看着满脸杀气的季萧,他深吸一口气,强行为自己辩解:“萧姑娘,你想过没有,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真的冤枉我了呢?”
季萧脸色阴阴的,好像能滴下水来。铁证如山,尚自狡辩,此人可真算厚颜无耻之甚了。
她终究喟然一叹,出手如电,一个手刀把他打晕,拖到洞里藏好。轻声自语道:“那就晕着吧,生死由命。”
然后快步走出山洞,凿开了雍断的溪流。
碎石翻滚,激流奔腾。山下追兵措手不及,不断被砸伤冲走,一时之间。陷入了慌乱。
那里堤坝有异,估计被人做过手脚,她清晨早起,已然摸明玄机。
雍溪断流,山林大火,还有可做礌石的嶙峋怪石,偶尔发现的烧的漆黑的人腿胫骨。
死的会是秦五羊的同伙吗?
季萧无暇去想更多,挽起路上做的藤弓,轻搭木矢,弯弓张弦。
她的双手稳而有力,她射的箭矢飞速疾骤,飞矢嗡嗡急响,似欲破天。
无奈准头却差了太多,箭矢嗖嗖破空,也不知射向了哪里。
她射了几枝,便失笑的把弓箭扔到一旁。沉目凝神,养精蓄锐,等待着最后时刻到来。
她真恐高。
楚奚觉得自己有点烦,三天来,他日夜疾兼,寝不解甲,生怕季萧走脱,再次逃出生天。
她占据先机,自己只能硬头皮应对,找了六名向导,却有四名横死阵中,剩下两人抵死不敢向前。
三天时间,扈从十去三四,好歹还是赶将上来,如今她身在绝巅,只消贴近,便可奏功。
奇怪,她为何会去死地?
山洪忽至,碎石纷飞,又杂以流飞的箭矢。水浪滔天,冲走了无数同袍,他急忙把住岩石边缘,在湍流与碎石中苦苦支撑。
好在水流来的湍急,去的也快,楚奚赶忙检点损失,发现伤者半数,罹难十余,虽然很是狼狈,却也可以接受。
起码他上山了。
季萧一如往常般淡雅从容,经历了这么多,早已古井无波,不为所动。她站在嶙峋的怪石前微微笑着,似是在讥嘲。
“足下来得挺快。”
楚奚微微冷笑:“穷寇入林,不得不急。”
季萧看着楚奚身后军士,夹枪带棒的说道:“刑徒,囚掳,濮蛮。足下倒是有心,连百濮都连结了。”
楚奚冷声道:“我不介意牺牲一切。”
季萧微笑:“可惜,我这次真的把传国扔了。”
这次真的扔了,就意味着上次还在,自己果然被骗了呢。
“那你就只有死了。”
季萧笑道:“玉河哥哥与我说,‘犬吠其主,为傍有客。’足下这样追杀于我,却又是为何?”
楚奚忽然狞笑道:“因为,我要将萧家赶尽杀绝啊!你继续跑啊,老子还没追够呢!”
季萧摇摇头:“不跑了,任谁遇到那样一个衰人,都会学会认命。我享过人世富贵,也尝过人间苦楚。传国有托,遗愿半了,生死一途,再无挂怀。
楚奚好奇道:“什么衰人?”
季萧笑了笑:“一个不知礼数,不识好歹的一个野鄙农夫,说起来他也算帮了足下大忙,便不要与他为难了。”
楚奚发狠道:“与萧家有涉的,便不能以幸免。不过殿下,你的箭术,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季萧脸色一红,旋即笑道:“随你了,那就算他倒霉吧,楚奚,要不要单独过过手?”
“我带了几十名军士,需要自己动手?”
“怎么,足下莫不是不敢?”
楚奚微微一笑:“小珩你又激我,也罢,毕竟故国公主,我便当下这弑主之名。”
季萧也笑了:“楚奚,你这自负的毛病是永远都改不了了。”
楚奚横剑在怀:“若能改,早就改了。”
季萧不再搭话,径直选择了动手。
她出手明快利落,简洁有力。柴刀翻飞,呼啸生风,出手狠辣,势若疯虎,哪有半点优雅法度。
楚奚却好似见怪不怪,他不慌不忙的接仗应战。但毕竟以劳战逸,又冲了场水,受了点伤。一时大意,竟被杀了个惊险迭加。
他觑了个破绽,一剑砍出,趁势后退几步,喘了口粗气:“原来你运筹如此,趁人之危,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季萧横刀而立,冷声说道:“你错了楚奚,危穷孤弱的是我,而不是你。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可以自负至死!”
楚奚哂笑道:“可惜了,你只有一把柴刀。”
楚奚说的没错,一把柴刀而已,成色不但普通,而且满是杂质。
季萧力气很大,年方十七的她,力气相较于普通男子也不遑多让。
可也只相当于一名普通男子。
楚奚言方罢挺剑又上,仅三合便刀剑相交,柴刀崩断,又十合,束手束脚的季萧只得放弃。
她苦笑一声,幽幽说道:“若我再说借兵刃一用,我想你不会同意的吧?“
“我还未自负到傻,你的‘明烛’呢?”
季萧神情颇为黯然:“都说了遇到一个衰人。好了,动手吧。”
山风吹过,她的身躯在风中微微擅抖。
毕竟还是不甘心啊。
“交出传国,你可以不用死……”楚奚心下有些不忍,还是说了出来。
季萧打断了楚奚的话:“你别说了,我宁可死。”
她闭上双目,不再言语,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第十六章始信一笑能倾国
剑刃并未落下,一个夜枭般的声音自季萧身后传来:“以多欺少好丈夫,恃强凌弱大英雄。”
季萧回头而望,只见身后立了一名身着的青衿男子,他身材高高的,却很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的舌头第一次变得笨拙,有些嗫嚅的说道:“秦五羊,你……”
秦五羊没有理她,兀自重复说道:“以多欺少好丈夫,恃强凌弱大英雄。”
楚奚看向季萧,有些意外的说道:“原来是他。”
秦五羊立在原地,兀自重复:“以多欺少好丈夫,恃强凌弱大英雄。”
楚奚有些不淡定了,遂冲秦五羊说道:“不好好藏着,跑了出来。怎么,觉得自己能以一敌十?”
秦五羊道:“以多欺……哦,不觉得,但我想试试。”
季萧愣了一下,幽幽说道:“何必……”
秦五羊从怀中摸出匕首:“看不惯。“
“我刚才还要杀你……”
“最后不也没杀么?下次轻点,疼。”
季萧抿抿嘴角,没有说话。
恍惚之中,秦五羊仿佛看到她眼里充盈着笑意,仿若阴翳云开,又如吹花成雪,他一个愣登,竟然失神。
浮生若梦十九载,始信一笑能倾城。
他见过季萧很多笑,唯有此时,才觉唯美不可方物。
秦五羊不知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血脉贲张,心脏砰砰乱跳,他生生别开目光,将手中匕首递了给她:“你用这把吧,这把结实点。”
季萧不由无语,曾有一瞬,她以为秦五羊只是表面市侩,其实是隐居山野的侠义之辈。会血染青衿,尘满征袍,单枪匹马将她救下。
真是脑壳坏掉,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季萧止住胡思乱想,仔细看去,只见短匕长不盈尺,锋刃细薄,森寒寒仿若白霜,冷滟滟好似秋水,匕柄镂刻着一个“危”字篆文。
她深深看了秦五羊一眼,又将匕首挽了个花儿:“楚奚,可敢再战?”
楚奚兀自横剑,却似有些心不在焉。
季萧可不管这些,匕首直刺而去。
她出手是那样迅捷,仿若天空中划过的一道闪电,既占先机,再不饶人,匕首发了疯般在楚奚周身横削直刺。
楚奚身上带伤,一被贴身,轻易无法拉开。
“殿下,其他兵器倒也罢了,你身居高位,也用它不到,匕首短刀,却当稔熟。一可以自卫,二可以突袭。匕首一道,在出乎不意,一击不中,其威半减。只能以快补强。膝肩肘胯腰,贴身短打,无所不用其极方能奏功。所攻之处当为要害。不动则已,动不容情,要置对方于死地。”
这是楚奚对季萧的教导,如今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一共挥了三十三刀,第十刀时匕剑相交,长剑崩断。第三十三刀时,匕首横在了楚奚肩上。
自己虽然和楚奚差了很多,可成王败寇,从来都是以结果论。于是季萧冷冷喝道:“楚奚你输了!让他们退开去。”
楚奚沉默半晌,终于叹了一声:“好锋利的匕首,放了我吧,你可以走。”
的确是好锋利的匕首,楚奚的长剑本就掺锡镀铬,可在这匕首面前,却当不得一击。
秦五羊在一旁狐假虎威道:“你说放了就放了?凭什么信你!快让你手下让开条路,不许跟着!”
季萧笑道:“奚叔守信君子,既然让走,自然不会食言。”
秦五羊道:“既然如此,那放了也行。”
季萧笑了笑:“不放。楚奚,为什么?”
她一直很奇怪,父亲的心腹之人,怎就成了方叔札的爪牙呢?
楚奚喝退了手下,然后神色黯然道:“那男人刚说的话,我也曾说过……”
季萧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楚奚咧咧嘴道:“我要回答的,也不是这个啊。三个月前,我也这样站在豆娘面前,但却护不住她。”
季萧诧道:“何婶怎么了?”
楚奚看了季萧一眼:“你不知道?也是,那时你溜去百濮玩。还没回来萧孟亏就死了。后被公输狐一路保着东逃,自然不知蜻蛉台上的故事了。”
说着他不由一声苦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一个不堪为夫的男人,看着弱妻被萧孟亏掳走而无能为力。被系下狱,黥为城旦。可笑的是,要我筑的就是他和豆娘欢好的蜻蛉台。哈哈!蜻蛉又名豆娘,他萧孟亏倒是有心。”
“萧孟亏还寻思杀了我以绝后患。我却怂恿刑徒,诱以重利,先造了他的反。”
“我兵微将寡,不能成事,无奈败亡而逃。萧孟亏身戮蜻蛉台后,方叔札怕有遗腹之子,演赵氏故事,于是又广诛后宫女弱。豆娘自思不免,便投台而死。哈哈哈!是不是很可笑啊!豆娘死前最后一件事,是登台隅望,想看我最后一眼。可我那时正仓仓惶惶逃跑,跟个丧家之犬一般。”
“我好恨,为何自己出身平微,护不住她,为何势单力孤,救不了她。楚奚枉活了四十岁,却连自己的脸都丢光了。嘿,我为萧孟亏尽忠二十年,不营党不结私,安心当个小小司败。人微不立,却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嘿,我那时指天为誓,就算为了幼子,我也要位高权重!”
“于是我向方叔札请罪,讨了一纸谕诏,得以纠集刑徒无赖,来为他取这传国!想到你不日便归,就也带上了澁澁。”
季萧默然,就中如此曲折,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可逼死何虫娘的方叔札。”她很君子的挑拨道。
楚奚恨恨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若无夺妻在前,豆娘又怎生会死?”
季萧笑了笑,此时发笑,多少显得不近人情,但还是忍不住的笑了,也许是多年来的习惯,每当遇到可笑可悲可怜之事时,都会忍不住露出笑容,也许是冷笑,也许是讥笑,也许是苦笑,这些只有她自己知道。
于是她微微颔首道:“奚叔以后有何打算?”
楚奚呵了一声:“取那传国,绝灭萧嗣而已,又有什么好说的。你可以杀了我,然后跳崖逃跑。”
季萧微微笑道:“跑到酆都地狱吗?我若杀了你,楚路可就没爹了。”
“那也不必容气,你我已经恩断义绝。“
季萧撤回匕首,扶了扶额头道:“如若传国未失,倒可送你场富贵。走吧走吧,我信你言而有信就是。”
楚奚愣了一下:“你可以带我去找。”
“不带。”
楚奚笑了笑:“果然这才是你,那你也走吧,再见之时,咱俩必有一死。”
季萧笑靥深深:“我可走不了,你看身后。”
楚奚回过头去,只见他的手下又折返回来,横兵陈刃的,神色颇为不善。
他心头不禁升起勃勃怒火:“是谁让你们回来的!”
许蒙越众而出道:“国尉,贱臣甘冒奇险,跟随官家,不过是奔个前程出身。贱臣麾下白羽日夜兼程,风雨干戈,刀口舔血,已然去了九停,如今大功就在目前,国尉为何却要放走,这实在令大家伙心寒。”
楚奚怒道:“看不到本尉被劫为质?”
许蒙应道:“请恕贱臣眼拙,好像并没有。就算是,也不能为一人便废了大王谕令。”
楚奚冷声道:“我想知道这次兵变是谁鼓动的,老许,是你么?”
许蒙道:“国尉,这不是兵变,贱臣只是希望国尉当机立决,不要放走了她!”
楚奚呵了一声:“如果我坚持呢?”
“那也怪不得贱臣们以下犯上。”
楚奚扫视众人:“你们呢,也是一般意思?”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楚奚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老许啊,我问你。一个国破家亡的小女人,能泛起什么风浪,值得大王顾虑万分,百追千捕?大王所图不过传国,公主既把传国藏匿,最好的法子是装作不知,暗中尾随。你此番兵变,以下衅上不说,还坏了王事,我怕啊,你三族难保了。”
许蒙一慌,强自辩解道:“那不过是她一面之词。就算是,把她抓起来百般拷打,还怕她不说?“
楚奚呵呵笑道:“季萧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什么秉性,我会不知?她不想说、不想做的事情,就算置诸鼎镬,加以极刑,也不会服一丝软、开一句声。缪王无道,可弱女无辜,民言可畏,我连追捕她都打着缉盗的幌子。你倒胆大,敢光明正大的把公主抓起来拷打,事情传将出去。大王面上,须不好看!若被好事者加以利用,纠集诸侯,兵指墟都,这后果你可担待得起?若能,请尽管杀了我。”
他顿了顿,趁众人方被震慑,心神未回之际悠悠说道:“季萧一介女流,身无所安,杀了也就杀了,可却不能凌辱。老许,大王以淫虐诛缪王,你难道要给大王也安个淫虐罪名?然后好在敌国窥视之下,杀军破国,复辟萧氏。以一介无关紧要的女流,图复辟故事,端的是好计谋,好心机。”
许蒙只觉冷汗浃背,浑身发凉,慌忙跪在地上:“国尉,贱臣指天而誓,绝不敢有如此想法,贱臣只是为兄弟们,为国尉不甘。”
楚奚冷笑道:“那不过是你一面之词。”
用别人的话来塞别人,这永远是最让人难受的。
许蒙无以自辩,竟以头抢地道:“国尉,贱臣一时糊涂,还请国尉恕罪饶了贱臣。”
楚奚冷冷道:“我素知季萧秉性,她既从容赴死,传国肯定已经藏匿。进退维谷下,只得以妻恨相欺,幸而见效,却被你坏了大事。衅上,复辟,坏王事,哪般不是杀家灭族的大罪,其他人不明就里尚可宽恕,至于你,你让我如何替你脱罪!
许蒙只觉自己口不能辩,嘴不能言,惶急之下,竟然泪流满面。
楚奚蓦然长叹道:“罢了罢了,我会尽力追回传国,也可饰过掩非,保你阖家老小。只是聚众叛乱,必加重罚,不然无以儆效尤。”
许蒙眼泪长流,一半是惊吓,一半是感动,他泪水涕零道:“贱臣贱命,何足以道,愿国尉言而有信。”
楚奚点点头:“老许你放宽心,我有诺必践。”
许蒙得了承诺,又冲楚奚磕了三个头,看了身后白羽一眼,忽的扬刀自戗。
楚奚一直冷眼看着,直到许蒙尸横当场,才慢悠悠说:“此事就此揭过,勿要再提。褒赏不会因之偏颇,你们随我下山,我要改变计划。”
追兵如潮,潮来终又潮去,不多时便不见一个人影。
唯有许蒙眼睛大张,尸横当场。
是的,他死不瞑目。剑刃划破气管的时候,瞬间的清明已让他想通。
可终究还是晚了,人死灯灭,万事皆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