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明眼神复杂地看着不断磕头的王有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此前已经查探过了，由人化虫并非是法术所致，而是从生理构造上由内及外的完全转化。

换言之，他救不了，王有盛已经不再是个人了。

觉明没有动作，王有盛便一直磕，直到头破血流他也不打算停下来，这是他和全村人最后的希望了，洞穴中似他这般的已经不多了，不知再过多久恐怕他也会变成那些毫无理智的痴呆虫子。

“你的病，我治不了，不妨与你直说，便是真正的神仙来了，也无法将你逆转回人。”

王有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觉明的话彻底打碎了他最后的希望，无论是不想救还是没得救，他都挣扎不得只能接受。

“你若愿意承受极大痛苦，我便试试能否恢复你部分原先为人的能力。”

这是觉明能给出的最后的帮助了，他只能尝试深度探查虫躯，看能否找到还存有的人类体征，若有就尚且还有机会挽救。

觉明的话给地上如同死了一般的怪虫重新注入了活力，王有盛听此连忙点头答应，此番此景，无论是何种痛苦他都愿意接受。

“为了防止你乱动，我便先将你定住，其中经历痛苦会因我动作深入而加剧，你且知晓。”

待王有盛点头答应，觉明便再度将他定住，然后手掌按在他头上，妖力开始往内渗透。

渗得越深，觉明的心就越往下沉，也不知这囊包究竟为何物，王有盛的身躯完全不像是外力改造，反而像是自身发展而成，这等发展若要逆转跟完全推倒重来没有区别。

待到探查到最后时，觉明终于发现一丝异样，在他妖力刺激之下，在王有盛的头部居然产生了两种不同的反馈，一种是畏惧排斥，另一种则是兴奋活跃。

在王有盛崩溃之前收回妖力，觉明掏出一枚绿色丹药想要送进他嘴里，最发现这虫躯亦没有嘴，最后索性将丹药拍碎以妖力将其化气，让他体表吸收。

做完此事，觉明不忙着解除定身法，他细想刚才那两股反应，觉得那排斥的应该是王有盛的人性在抗拒他的妖力，而那股活跃的，八成便是虫子的妖性，若真是如此，便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待到丹药差不多生效完了，觉明才去了定身法，而王有盛则直接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虽说痛楚最后突然缓解了不少，但刚才那股痛感真的是差点让他疯掉，明明痛入骨髓却无法宣泄出来，虽说他现在可能已经没有心脏这种东西了，但这种感觉他真心不想再来一次了。

“你已全然化虫，唯一存留的，就只剩下这为人的思维了。”

说来奇怪，明明觉明的话彻底断绝了他恢复为人的念想，王有盛却没有了之前的灰暗感觉，也许是刚才的经历让他有了觉悟，他此刻居然觉得无比轻松。

待得身体恢复了些力气，王有盛便起身朝着某一个孔洞爬去，期间还摆了摆头，让觉明跟上。

一人一虫顺着孔洞通道走了一阵儿，便来到了一个更大的洞穴中，里面也都是这般模样的怪虫。

见到觉明，一些怪虫的反应和王有盛初见到觉明时一样，都是下意识往后躲，直到王有盛上前他们才凑了过来。

这边王有盛等虫聚在一起交流，觉明却看到，这洞穴中更多的怪虫却是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不是躺在地上不动就是在拱周围的泥土，这些虫子已经完全失去了人智，变成了这般痴呆模样。

观察之际，王有盛那边却已经有了结果，怪虫之间还有交流之法恐怕是他们仅剩的幸事了，他带领着那些凑过来的怪虫，又朝觉明讨要了板子和笔，随后在板子上写字，最后和其他怪虫一起低头跪伏在地上。

那板子上只写了一个字，'死'。

觉明不语，他没想到，最后他们的商议结果居然是求死，一时他竟然有些不忍。

似乎见觉明不答应他们，怪虫又聚在一起交流了几句，然后其中有几条怪虫不知去往何处先离开了。

而那王有盛则再度拿起笔在板子上写画了起来。

他还未写完，原本离去的几条怪虫推着几个圆滚滚回到了这里，并将这几个圆形东西送到了觉明脚边。

觉明拿起一看，这东西沾了泥土灰不隆冬，但仍可见得其内原本的红褐颜色，觉明猜测想必这就是那囊包了吧。

此地不便查看，他便先将这些囊包收好，恰好地上王有盛也停了笔。

那板子上写着：

“

无眼，无口，无心。

非人，非妖，非鬼。

不能欢，不能思，不能死。

生无望，愿仙怜，求一死。

”

觉明长叹一声，存有人智，却一副生死不由己的虫躯，相比静待人性一点点湮灭，如今对他们来说，可能最好的办法便是解脱了吧，念此他便答应了下来。

“可还有其他要言？”

觉明掐好了火诀，他面前是伏在地上的一群怪虫，此时他们皆没有动静，已然是等待最后的解脱，见此，觉明也不再迟疑，妖力倾吐，一股火红色火焰便从口中喷出，瞬间便将身前怪虫们覆盖。

这火焰顺着地面往外扩散，不一会儿就将整个洞穴覆满，更远处还有火焰朝着其他洞穴通道涌去。

身前怪虫们被火焰烧焦融化，不知是怨愤这天不公的痛苦，还是即将脱离苦海的欢喜，竟直起身来头朝上方不断颤抖摇摆，似在呐喊。

无声的鸣叫在洞中回荡，那些原本已经失去神志的怪虫居然也都一同直立摆动起来。

地下洞穴中，数百怪虫竖立在火海中，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淹没在滚滚赤焰之中再无生机。

最后映入觉明眼帘的，便是这般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