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担心那些兵士会伤到小八,刚想要开口,在他身后却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转身一看,不知何时,曲爷一身布衣,躲在小八刚刚坐的位置,点起一袋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余光轻瞥着门口处。
闻言,小八同样转头去看,眼神中满是惊喜之色,一改方才的模样,犹如听话的乖娃娃,溜溜达达地跑到曲爷的身旁,任由那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抚摸着满头杂乱草发。
“有朋至远方来,不该来的,请坐。”
曲爷作势有请,随手一指,墙边立着的一块小磨盘,落在他的对面。
包坤略作犹豫之色,拨开身前的士兵,径直缓步走去,他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全身都在戒备,手中更是捏着血龙钻。
“夏先生,包坤有礼。”他双手抱拳,微微躬身道。
夏天见中年男人在招呼他自己,便快步走过去,站在身侧。
曲爷瞄着年轻人受伤的右手,对着包坤示意一眼。
包坤深吸一口气,从腹部的腰带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随手丢向夏天。
“将灵药敷于伤口,三日不可沾水。”夏天接到手中,便听到对方说。
从受伤到此刻,虽说伤口并不大,可一直血流不止,起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一路走来始终这般,内心早已起波澜,看来非对方独家妙药不可治。
夏天拔出瓶塞,嗅到一股淡淡的臭味,犹如前世榴莲,看向曲爷,见对方微微点头,这才放心地将红色药粉,倒在伤口处。
起初略显生疼,逐渐一股清凉肤感,又接过曲爷递给的干净手帕,进行包扎。
包坤盘膝坐在小磨盘之上,与曲爷四目相对,开口道:“夏先生,听闻名堂县府衙一案,你也出力不少,本该丰碑立传的,为何又指使家中小哥,出手杀害朝廷命官?”
“你虽无官职在身,但并非一介布衣,昔年曾金榜题名,更是主上钦点探花郎,理应知道不论何故杀朝廷命官,乃至抄家灭门的死罪。”
“包某人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何仇怨,能令你父子二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事?”
听闻包坤这些言论和质疑,曲爷并未有任何解释,而是拍了拍小八的头。
小八蹦蹦跶跶,撞开几名铁甲士兵,跑到阳光不错的地方,四脚八叉。
“主上身在朝堂,真能知民间众生多疾多苦,包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曲爷缓缓开口,眯着眼睛凝视面前白袍青年,道:“二十三年前,婵鸣之夏,凉州富商包家,偶得一宝,名为聚香炉,此炉终年有香火之气,千年不断,乃为当世第一财源重宝,可有此事?”
对于这件事情,包坤面色不改,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
“包某人略有耳闻,只是我出身大名府,那时方才十岁出头,对此事并不甚了解。”
他嘴上如此说,但全天下没有第二人比他更知道其中的原委,只能强行如坐针毡,甚至打量起夏家老宅,坦言道:“家中虽说看似清贫,但实则全蕴含修行之道,想来有一不凡阵法稳固家宅,夏先生对于阵法的修为,已然不逊色普通的元婴境老怪。”
曲爷嘿嘿一笑道:“聚香炉被视为当世重宝之一,包家更当做传家之宝,只可惜得此宝不足三年,家中发生了一桩惨案,包员外膝下有两子,长子早已出府自立,他夫妻二人刚给次子娶亲,还未出府选宅,四口人一日间惨死家中,不知你可问过此事?”
面对质问,包坤嘴角抽了抽,缓缓摇头。
“长子得知此事,悲痛万分,誓要为双亲手足报仇雪恨,去当地县衙鸣冤叫屈,并将聚香炉公之于众,此事上达天听,主上大为震惊,令龙护虎卫彻查此事,最终竟查到长子长孙的头上。”
曲爷伸出手,拍向包坤的肩膀,朗声道:“杀人者竟是至亲之人。原因竟是长孙为将聚香炉去攀高枝,到包员外家中盗取此宝,却失手被发现,这畜生竟然不顾亲情,将自己的爷爷奶奶连同叔叔婶婶一并杀了,听说那新娘子好生丽质,死前更是惨上三分,肚子还有个遗腹子。”
“事发之后,这畜生主动献宝于主上,以求将功折罪,在朝中大员力保之下,不但没有受到殷律责罚,反倒平步青云,现如今身份显贵,更是敕封为……”
“够了!”
包坤面色苍白,一把打开肩膀上的手,径直站起身来,身后的士兵更是纷纷立刀相向,严阵以待。
他凶狠地凝视着曲爷,问道:“此事与我何干?我今日来此,是为缉拿凶案要犯,本以为夏先生杀身成仁,为主上尽忠,眼下看来并非夏小哥一人所为。”
“我在案发现场便很疑惑,以夏小哥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逆天而行,原来是有夏先生相助,那便不为怪,我劝你们父子二人快些交出青花壶,束手就擒跟我到大名府林大人面前磕头认罪,或许还能少受些痛苦。”
听到这话,曲爷哈哈大笑起来:“你瞒得过世人,却瞒不过老夫,虽说你当时只有十余岁,但已在修行,要杀要奸手无缚鸡之力的至亲,自然不在话下。
不理会白袍青年面如铁青,他继续道:“昨日之事与今日之事虽有不同,但追根溯源极为相似,有道是怀璧其罪,宝是我与包员外之宝,我等只不过是怀璧其罪,即便没有名堂县府衙一事,还会起别事来争夺。”
“只是老夫心有疑虑,想他林某人,昔日与我殿前见主,法宝胜我半筹,被主上封为榜眼,现如今更是一方疆吏太守大员,膝下有子有女,本应享天伦之乐,为何如此贪得无厌,竟不惜将前途无量的儿子性命赔上,还要夺我父子苟延残喘续命之物?”
“自古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是想当宰相还是想谋朝篡位?”
“大胆!”
不仅是包坤,连同他身后的铁甲士兵,纷纷大声呵斥,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放在哪朝哪代,那都是厥词大放。
曲爷再度朗声笑道:“想来劈死老夫的雷霆,也是你等从中作祟,那便不用再说了。
“小天,关门放小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