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褪出水面，这身躯在首次淬炼之后地变化尽收眼底，在韩萧看来，这变化虽不明显但依旧惊人，尤其是肌肉，比以前扎实了不少，这也是他力道加强的源头。

只是让韩萧一时不太明白的是，自己的肌肤，竟然变得比以前更白更光滑了……如果要切实形容的话，它就像一块打磨光滑的玉璧，无瑕又厚重。

“有关《丹青卷》的奥秘毕竟还多，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

韩萧收回神识，画卷之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伴随着瞬息之间的黑幕之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缕洒落而来的，皎洁的月光。

他的身前，那支油烛竟滚落到了离他很远的位置，火焰已然熄灭，淌了一地的蜡。

韩萧走几步弯腰拾起油烛，他进入丹青卷之后它还燃烧了一截，周围的蜡迹已经凝固，粘连到烛芯的部分，使它固定在地面无法继续滚动。

很显然，夜风吹熄了它，可更关键的一点，是韩萧进入丹青卷后，蜡烛落地了。

“这就说明，在进入画卷之后，我的身体已经离开了原地，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凭空消失……”

“我本以为卷中所在，是虚无的，没想到竟是真实的一处地方，看来这丹青卷的奥秘还有很多。”

幸好此时已是深夜，外面冷气刺骨，没有人在近旁经过，不然看到韩萧凭空消失又出现在这里，恐怕又要被多嚼几番口舌。

片刻之后，这场最后的悼念结束，韩萧拆除灵堂，整理好包裹，起身向前方走去。

……

夜半子时，一户农舍小院之内，窗外响起微微的叫唤声。

“庭牧，庭牧——”

屋内的人也正好没有睡去，听到声响后走到窗前，推开窗门，夜色中是一张熟悉的脸：“萧？快进来。”

韩萧跨上张开的窗，直接跳了进去。

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这么晚，你来找我做什……”许庭牧刚开口问话，目光便落在了那包裹上，“萧，你准备离开这了？”

“是，双亲都已不在，兄嫂一家尖酸刻薄，待在这里没有活路。”

许庭牧对这样的决策并不意外，“所以此番来找，是来告别的？”

“是，本来想明天一早走，但一想到伯母要来送行，就觉得有点恶心，想着一个人偷偷走掉好了，临行前再怎么样也要知会你一声。”

许庭牧，正是学了爷爷手艺的外家人，与韩萧交情很深，如亲兄弟。

这人从小开始别的不爱干，就喜欢捣鼓这些榫卯机关一类的玩意，一度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爹娘本来心存忧虑，可这天赋被韩自成看上了，众人都说因祸得福，学了个能挣钱的好本事。

许庭牧跟着老爷子学了很多年，直到老爷子去世，大家都以为他要接了那位置，当是正经的传承。可这人将头一甩，嚷嚷着再不做木工了，势必要考取功名。

后来大家果然没再见到许庭牧弄木头玩意，转而整天跑到邑馆里看书，但他既然肯专心用功，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有韩萧知道，许庭牧的机关制作，只是从明面上转到了暗地里。

说来神奇，这里终日辛苦耕地的农人，日落回家吃完饭，再过一两个时辰就累得必须睡觉了，许庭牧天天读书，却能熬到半夜三更还精神依旧，第二天还能早早起来，每天醒着的时间比别人多两三个时辰。

白日里，他在邑馆读书，夜里却在房间偷摸捣鼓他那种小玩意。

不过他已经不做木工了，而是一些韩萧听起来觉得很奇怪的玩意，什么“塑料”、“玻璃”、“水泥”诸如此类，许庭牧视其为不传之秘，无论是谁也不允许说出去。

他和韩萧在村外的林子里，一处极隐秘的所在，搭了一个小屋，架着一个不知什么材料凿的石鼎，他的那些玩意，就是从那口鼎里弄出来的。

“你既然下定决心要离开这谋生计，我自然不会拦着，可是你身上一分银钱都不剩，明天的饭都没着落，靠什么活着。”

韩萧回答：“靠力气。”

“靠力气？我知道你想去玄都城的道馆里做院生，将来做个修者，可万事第一步都要银子，你想靠力气攒那些银子？”

“你这几日忙着守丧，或是被兄嫂所逼，连脑子都糊涂了，你想外出，得想办法弄些本钱。”

韩萧并不否认这次出走有冲动的缘故，种种不幸事让他脑海长久地混乱、木讷，实在理不清的头绪。

“你有办法挣到这份本钱？”

许庭牧回答：“我当然有。”

“眼下正是玄黄山外围灵气丰盈的时节，各类花草灵植生长的好时候，那种地方几乎没有强力的妖兽，每年进山碰运气的人不在少数。既然没有危险，那我们也去碰碰，如果运气好能采到几株好药，你外出的本钱就有了。”

玄都郡近海，水汽丰盈，江河支流无数，有三个大湖，所产鱼虾闻名遐迩。比起鱼虾，玄都更出名的是它西部孤耸的大川，玄黄山。

这座山最奇异的点，是山中被分为九个彼此隔绝的区域，称为“九域”。

表面看去，山中每个域的面积要受到山体、高度的影响，其构造必然有所限制，可进入其中，便会发现域的内部完全是一片独立空间，其地貌、构造完全不受外界限制，于是有传言说，九域其实是九个被包裹在混沌瀚宇中的秘境，其入口便在玄黄山。

既然是闻名九州的宝山，按理说只要敢闯，能寻到什么大机缘谁都说不定，可为什么长久以来进山的人都很少？是因为不爱宝物么？当然是因为它危险。

九域又被划分为上三域，中三域与下三域，其中以上三域最为凶险诡谲，栖息着许多强大的妖兽，危机四伏；下三域最是稀疏平常，妖兽稀少且阶位低。

玄黄山的另一个奇异所在，则是它的四时规律与正常的四季轮转彻底崩坏。九域之中，每个域之间的寒暑都不尽相同，极寒极暑能同时存在，于是在外观上，这座山颜色驳杂，有玄有黄，云泥之异。

而每个域中的四季变换，又没有规律，每季一精确的三个月为期，可能这一季为春，下一季依旧是春，或者直接转为冬。目前仅有玄都郡的大能，能预测下三域两季内的变化。

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凶险，变化万千。

于一般百姓而言，第一域与寻常山林无异，因此想要寻宝至少要前往第二域，可第二域又有妖兽环伺，简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显得鸡肋。

韩萧如今有了丹青卷，也算有了傍身的本事，这时再考虑闯闯玄黄山第二域，倒也合理。

可许庭牧这个家伙，他怎么敢打这种主意的？

“从去年开始，玄黄山第一域，蘩芜域的春季盛产一种炽槿花，药性炽烈，可入药炼成一品丹药赤火丹，对低层的火性修士大有裨益，有人采药卖给丹药行，赚了不少钱。”许庭牧解释道。

“根据预测，蘩芜域的下两季都是春，炽槿花会再开，我们也可上山采些，你觉得怎么样？你觉得可以的话，我们明天就动身。”

果然，许庭牧能生出这想法，是因为没有危险的第一域出了有价值的东西。

蘩芜域连续两春，炽槿花周期很长，加上消息传播开来，采花必定会是今年的大热门，上山的人恐怕要翻好几番。

“我觉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