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柳抚须,笑意吟吟地道:“孩子还小,无妨。”
沈若望罢示意柳琳放下沈书亦,他摸了摸沈书亦脑袋,将她带到白发老者跟前:“冉冉,快过来拜见溪柳前辈。”
沈书亦红着眼眶,乖巧地朝溪柳问好,溪柳问了沈书亦几个问题,沈书亦边抽噎边做答,溪柳见她冰雪聪明,又生得粉雕玉琢,不免生了几分爱才之心,于是便答应了沈书亦父母的请求。
就这样溪柳在时府中住了下来,平日里沈书亦做完功课,一有时间就喜欢待在父母身边,她贪婪地享受着跟父母相处的时光,总觉得这么美好的时光会一天比一天少。
奇怪,为何她会有这种想法?
沈书亦没来得及细想,贴身丫鬟秋水噔噔噔地朝她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在她跟前停住脚步,小脸兴奋得发红:“小姐小姐,今夜元宵节,老爷和夫人让奴婢会知小姐,要带小姐一同出去!”
乳娘笑骂道:“小泼猴,跑那么快作甚,吓到小姐了怎么办?”
秋水朝乳娘吐了吐舌头,将暖炉递到沈书亦手上。
沈书亦闻言眼睛一亮,也忍不住兴奋道:“真的?!太好了!“
秋水点头如捣蒜,她满眼亮晶晶,一脸向往之色:“听闻今夜有元宵灯会,还有打铁花,火壶,舞龙等节目,可漂亮了!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说到最后秋水语气有些失落。
秋水自幼与母亲一同生活,生父不详。三个月前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留下年幼的秋水,秋水无力将母亲安葬,只能学着他人卖身葬母,被路过的沈书亦父母买下来,留作贴身丫鬟,平日里除了贴身伺候,还充当研磨的书童,是以也习得了不少字。
沈书亦手捧暖炉,小脸被屋里的暖气薰得红彤彤的,她一双葡萄似的眼睛笑成月牙状,“今日元宵,我做主放你与乳娘一天假,你们可以自行选择去处,届时我会同阿爹阿娘说一声,不会怪罪你们。”
“真的?”秋水欢呼雀跃地击掌,“太好了,谢谢小姐!”
乳娘也有些高兴,但她犹豫了下:“若是小姐有需要如何是好?”
沈书亦如同个小大人般安抚道:“放心,有阿爹阿娘在,不会有事的。”
入夜时分,沈书亦身穿右衽镶边藕粉色长袍,腰系红色绸带,头发以红白相间的发带装饰,盘发三髻,身披绣着团花纹狐裘白边的红色斗篷,同父母牵手走在三河镇的街道上。
三河镇的元宵夜花市灯如昼,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人群趋之若鹜,都涌上御街去观赏灯市。从马行街直转至州桥,处处火树银花,耀如白日;更有几处灯楼格外壮观,金黄和碧绿色的楼台一座挨着一座。
时若望一手抱着沈书亦,一手牵着柳琳,漫步在街道上。
街边有孩童手上拿着花灯一路追逐打闹,也有卖艺之人在表演杂技,还有各种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以及商贩的叫卖声,热闹非凡。
这是沈书亦懂事以来头一次同父母逛街,是以各种眼花缭乱的表演看得应接不暇。有几岁的孩童在一条纤细的绳索上表演杂技,柔软的身体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引得周围人纷纷拍手叫好,往破碗里丢铜钱。
“阿爹阿娘,这个小姐姐好厉害啊!”沈书亦满眼亮晶晶地赞叹,跟着周围人鼓掌喝彩。柳琳看了孩童又看看她,像是想到什么,眼里有悲悯的神色划过,她揉了揉沈书亦的脑袋,“是啊,可厉害了。”
沈若望摸向随身背包,从里面掏出碎银,往孩童跟前的破碗丢进去,而后重新牵上柳琳的手,抱着沈书亦走出人群。
沈书亦意犹未尽,但很快又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只见迤逦的楼台处,店家用高高的竹竿挑起盒子灯,随着引线的点燃,花灯由暗至明,各式各样的灯笼从底层到顶部层层落下,有栩栩如生的蛟龙,也有徜徉在海洋的巨鲸,还有高大的船帆以及亭台楼阁等建筑,让人叹为观止,沈书亦看得应接不暇。
看完盒子灯,沈书亦一家又去猜灯谜,灯谜头奖是一盏极其漂亮的蓝色提线螃蟹,螃蟹灯笼设计精巧,可以通过几根细线摆弄螃蟹钳子动作,和提线木偶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书亦兴致勃勃的参与猜谜,父母则笑意吟吟地在旁边看着,也不出声提醒。沈书亦彼时不过五岁的年纪,知识储备量却大得惊人,一轮猜谜下来,许多人节节败退,最后沈书亦不出意外地拔得头筹,在众人或惊叹或赞赏的目光中赢得了琉璃凤凰灯。
沈书亦喜不自胜地摆弄手中的灯笼,凤凰随着沈书亦的动作展翅高飞,栩栩如生,她长那么大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灯笼,颇有些爱不释手。
猜完灯谜,沈书亦带父母去喝饮子润润口,又吃了一碗元宵,歇了一会儿后,一家三口再度逛了起来。
走到一处开阔地带,只见有人用柳树枝搭起一座树屋,再用一千多度的铁水浇在柳木上,用力敲击木勺,绚丽多彩的花朵从空中绽放,如梦如幻,一时间让人有种翱翔于星海中的错觉。
沈书亦不由想起一句诗词:火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古人诚不欺我也。
看完铁树银花,沈书亦父母又带沈书亦去看了火壶,舞火壶的是一位身形纤细的女子,只见她浑身被兜帽覆盖住,一双纤弱的手臂却能舞动三十斤的火壶,火壶在她手中如臂指使,漫天火星时而如同猛虎,时而形似翱翔九天的火凤,变幻多端,美得让人窒息。
火壶还有火除邪祟,百家安宁的寓意。
沈书亦火光映射的眸子倒映着父母的影子,似乎想要将他们的模样深深刻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