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明大人曾经没得选，但熬过了那道坎之后不也照样撑到了现在，眼下明大人还觉得自己没得选嘛”

“现在，呃，我现在不是和殿下一样行走在这座回不了头的独木桥上”

“明大人的路不在脚下而在心里；那些被明大人背负的亡灵一定是希望明大人好好活着，他们还有很多没来得及去做的事、见的人”

“我做的！就是他们一定会要做的！就是要讨回公道！就是要血债血偿！”

看明介廷情绪如此，津慕易就不再说什么了

不经人苦，莫劝人大度

“要不要吃碗馄饨”；看官驿的马车还没来，津慕易从巷间小摊收回视线，提议道

“嗯”

喊过薛承三人，管老伯要了十碗馄饨

饶是这样第一轮还没不够量

除了巴耶鲁齐，其余几人都是一口一个大馄饨

巴耶鲁齐就三口一碗，别人都是吃馄饨；他完全就是喝馄饨，如果不是馄饨太热，怕是要三口并两口

五人足足吃下三十碗，乐得馄饨老伯眉眼都成缝了

一共两枚铜叶子加四十枚铜角，津慕易付了三枚铜叶子

铜叶子往上是银叶子和金叶子，这三种货币两国通用；铜叶子往下，尚国是用铜角，颀国是用刀铰

皆是一百枚才与一枚铜叶子同值

铜角和刀铰与金银铜叶子相比就显得制造粗糙很多了，而且笨重很多

吃完宵夜，气氛就缓和很多了；巴耶鲁齐憨憨说到了他地盘要请大家吃烤全羊......

......

五年前，颀国，轲穆帐外

寒冬藏春，银装素裹千里尽显白；天际出晴，雪霁浓赤万里独留滟

巴耶鲁齐被困住双手吊起，龟裂双唇看不出丝毫血色，伤口洇出鲜血来不及结痂就已经被冻上

巴耶鲁齐迷糊间仿佛看到有人在朝自己走来，那人割断绳子；自己重重砸在雪地上

身体动不了，只看见那人说着什么，应该是问自己叫什么吧

“巴耶鲁齐，巴耶鲁齐”

巴耶鲁齐仅凭最后微弱力气本能喃喃着，慢慢眼前人的轮廓越来越迷糊；眼皮实在太重了，就歇一下吧，就闭上眼睛歇一下

等再睁开眼，就已经到了帐篷里；一个人用雪擦拭着自己双腿，才想起来挪一挪自己的腿

还好有反应，不似刚才整个身体僵掉

巴耶鲁齐纵观帐篷，还有一人；那人肩披雪狐尾入定般立在巨大舆图前

“没到车轮高的孩子，一共五百六十个；熬过来的大人就他一个，应该是叫巴耶鲁齐”，明介廷一边替巴耶鲁齐擦着腿一边汇报着

部落的规矩：部落战败，身高没到车轮的男童不杀；高于车轮的俘虏吊起来，撑过一个晚上的不杀

为什么只论男人，因为在所有部落眼里，女人是资源；和牛羊一样可以掠夺、交易的资源

战争只针对男人；而资源，是胜利的果实

“为什么要反，春天已经就快来了”，那人语间像是惋惜像是责备

“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要反；因为饿死的人够多了，够多的了；撑到春天又怎么样，不是死在这个冬天就是死在下个冬天；你还问什么，你说为什么”，巴耶鲁齐推开明介廷，踉踉跄跄朝那人指骂过去

尚未完全恢复的双腿只是支撑他歪歪扭扭走了几步，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巴耶鲁齐不甘心继续匍匐过去：“你这种人，永远不知道饿是什么滋味，永远不知道你轻飘飘说出来的春天有多难等，永远不知道活不下去的代价是什么”，巴耶鲁齐说着说着，拿双拳砸地，直至双拳砸得血肉迷糊才冷静下来

“你就是轲穆吧，好好看看你的子民活成什么样子”，巴耶鲁齐愤恨道

“原来已经难到这个样子了”，那人依旧没有回头，这句话像是单纯说给自己听，眼神却紧紧盯着舆图上尚国疆域

那是一片土地能流油的疆域，那里有更多的春天

“孤会让临近部落三年内不再侵犯你们部落，带着孩子们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就有希望看到没有饥饿的那天”，那人便往外走去

食物不够，就要打仗；打赢了能抢到粮食，就能活下去，打输了人就死了，粮食就够了

所以食物不够，就要打仗

帐篷里

“如何称呼您，部落的恩人”，巴耶鲁齐问向明介廷

“恩人？我可不是什么恩人，我就是一个闲人，你可以叫我明介廷”，明介廷端过装雪的盆继续帮巴耶鲁齐擦拭

“巴耶鲁齐，您可以叫我巴耶鲁齐”

整个部落决定反叛抢粮前一晚，部落量过不到车轮高的孩子，三百一十五

哪怕失败；加上女人，足够让部落的火种延续下去

所以明介廷说是五百六十个时，巴耶鲁齐就知道明介廷冒着生命危险让自己部落多活了两百多人

帐外，轲穆独自走在雪道上，像一只孤傲雪鹰，任由雪打在脸上，眸间却只有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