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爬上地窖。满地的尸体让他惊叫出声。许叔，爷爷奶奶，都均倒在血泊中。此外还有七八具胡人的尸体，五窍流血，死状可怖。

祁飞呆傻了。月光好似在他眼前旋转，天地好似在他心头崩裂。他不知该如何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脑子里眩晕不止。

许久，他才跪倒在爷爷奶奶的尸体旁。

爷爷奶奶早已失去了呼吸。这一刻，他才看清爷爷奶奶有多么的苍老。

许叔还有微弱的呼吸。在他的摇晃下，许叔睁开了眼睛。

“小飞，我憋了一口气……在等你……”他每说一个字，都十分痛苦。

“对不起，是我……是我害死你爷爷奶奶……小飞，这里不能呆了。你必须要走！”许自清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

“许叔，不是你。是那些胡人，是苏阔！”小飞声嘶道。

“听我说。收好这枚戒指，去、去东平郡，找到清风门……我，正式传你为掌门……戒指为信……我的、我的大弟子会传你修道之法。”许自清艰难说着。

祁飞收好了戒指，但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小飞，好好修炼，光大我清风门！”许自清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眼睛也有神了。

“许叔！”

祁飞眼睁睁看着许叔的眼神黯淡下去。他能感觉到许叔的生命在流失。在生命的最终，许叔的手掌伸进怀里，掏出一个袋子，想要递给祁飞。但他好像被冻僵了一般，手伸到半空，再也难以前进分毫。

“许叔！”祁飞喊道。

一片微弱的声音，从许叔的胸腔里传来，那是他的最后一口气：“好好活下去……”

“许叔！”祁飞声嘶力竭地喊道。

一瞬间，星月无光。浓浓的阴云遮蔽了一切。

寂静吞噬了一切，黑暗吞噬了一切。小飞终于明白，死亡就是让人难以承受的寂静和黑暗。

他收好许叔给的戒指和布袋。在黎明到来前，在院子里挖了两个土坑。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将爷爷奶奶和许叔埋葬了。

一侧的菜畦充满了生机，他学着爷爷的样子给它们浇了水。奶奶的织布机上织了一半的布静悄悄的，耐心等待着一双苍老但温暖的手将它织成匹。

“小飞，这匹布给你做新衣服好不好？”他仿佛又看到奶奶坐在织机前笑着和他说话。

他还只是十岁的孩子，却承受了他无法承受的死别。

水桶空了，他拎着空水桶去井旁打水。这才发现全村的人都死了。水井变成了血井。

祁飞再也压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哭了多久，太阳很高了，喉咙嘶哑了。他麻木的将村邻的尸体拉到井旁，一家一家排列好，然后将各家各户的柴火抱出来，摞在尸体上。

然后他大哭着，一把火将他们烧掉。

痛苦过去，祁飞渐渐平息下来。他首先想到，这里不能再呆了。那些胡人说不定还会回来。

苏阔，胡人，杀我全村。祁飞握紧了他的小小的拳头。一个复仇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

他跑回家里，再次给爷爷奶奶磕了头。打点了一些干粮，家里还有一些铜板也装在怀里。许叔给的布袋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还有二十多两银子。

就在他打算离去的时候，却忽然想到一件事。爷爷往日曾抱着一个小匣子，说道这匣子里的东西是给小飞的。

祁飞当时哭闹着要看，爷爷却不让看。

祁飞又返回屋内，细细找了一遍，终于找到那个小匣子。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个锦袋。那锦袋布料华贵，纹饰精美，他从没有见过。只不过不知放了多少岁月了，有些褪色，有些霉味。

祁飞曾读过两年私塾。认得信封上写得是：吾孙祁飞亲启。知这是爷爷写给自己的信。当下不及细读，和那锦袋一块小心收好了。

朝东南方向走了三四十里，祁飞才停下脚步。此时已经日落西山。昨夜到今晚，祁飞经历得太多，紧绷的情绪让他十分疲惫。他找了一个小土丘，往那一躺，便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