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冒着危险也不愿离开东平郡，是因为舍不得你母亲吗？”祁飞道。

毛火儿擦了一把眼睛，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早晚有一天，我要把李家踩在脚下！”他说道，语气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两人在废屋内躲了几天，眼看天气渐寒，夜里生着火也冷得睡不着。

祁飞打小身体扎实，还能扛得住，可毛火儿却冻出病来。上吐下泻，寒热交替。

祁飞小心着去药铺抓药，所幸两人身上还有些钱。熬了药喂毛火儿喝下，不多时好转了些，可到夜间又严重起来。这样连喝了十几天药，才渐渐好了。

这期间祁飞将破屋漏风的地方全都堵了起来，又花钱买了床棉被。这样晚上二人生着火，挤在被子里，终于不那么冷了。

祁飞还弄明白一件事，为何最初自己在这座废屋里和毛火儿相遇——他母亲的住所，和这座废屋不过隔了一条街。

偶尔，祁飞会看见那妇人打开门，朝外面望一望，只是不知道她在期待望见什么。

毛火儿这一场病虽好了但还是很虚弱。祁飞便去买些好吃的给他。每次出去他都小心翼翼，幸好没有遇到黑虎帮的人。

不过抓药加上买吃食，两个人的银子很快花完了。

祁飞知道必须要想个办法，不然如果毛火儿再生一次病，就必死无疑了。

他用仅剩的的一点钱买了身干净衣服，然后走进一家大酒楼——门口的招牌上写着“和风堂”三个烫金大字。

他早就看到过，不少酒楼里有他这个年纪的店伙计。

于是不久后，祁飞便成了和风堂酒楼后厨的帮杂。每月五十个铜板，管吃。

后来祁飞才知道，酒楼给他这样的伙计每月二百个铜板，其中一百五十个都被大厨扣下了。不管怎么样，当时的祁飞还是很开心。

他每次回废屋，都给毛火儿带很多美味饭菜，虽是剩饭剩菜，但在二人看来也是十足美味了。

祁飞在酒楼里干得兢兢业业，偶尔生意忙时，他也被叫去招呼客人。

这一天晌午时分，祁飞在酒楼二楼里正等着上来的客人，引他们入座点菜。他现在完全是一副店小二的打扮。

随着脚步声响起，来客越来越近。这位客官一定年龄不大，或者是个很瘦的人，祁飞心里想道。他听脚步声便能听出来人的分量。

来客头先露出来，然后脸部。

祁飞望见那张华贵又骄纵的脸，猛然想到正是自己刚来东平郡时和他打架的那个华贵少年。

他顿时低下头，莫名地担心对方认出自己。

只见掌柜的在一旁亲自迎接伺候，满脸堆笑道：“柳公子，怎么赏脸来小店？”

那位柳公子漫不经心道：“家里那帮厨子我吃腻了，来你们这换换口味。”

“柳公子能来我们这吃饭，真是小店莫大荣幸。公子去雅阁吧。”掌柜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此时两人已来到二楼，经过等在楼梯口伺候的祁飞，仿佛没有看到。祁飞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了，就在大堂坐，你去忙你的，让那个伙计来伺候我就行。”柳公子道。忽然回头望了一眼祁飞，似乎觉得有点眼熟。

祁飞忙把头低得更低了。

“那怎么行，小的亲自伺候柳公子。那些店伙不懂规矩，别再冒犯了公子。”掌柜的道。

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上祁飞的心头，是他从前没有体验过的。

从前的他勇敢、骄傲，觉得自己并不比别人差，他敢和这个贵公子打架，并且打赢了他。但如果是现在，自己是下等店伙，对方是掌柜都要奉承不已的贵客。他忽然察觉到这世上还有另一种评价标准——与之相比，他内心小小的勇敢和骄傲简直不值一提——那便是地位。

祁飞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把头低下了。

到了半下午时分，闲下来的祁飞才从旁人口中得知，那位让掌柜的亲自伺候的贵公子名叫柳金叶，是东平郡最大的绸缎商柳海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