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词舟发觉不对劲，赶忙向父亲书房赶去，刚到门口便听见太傅坐着大喘气，哼哧哼哧拿鼻孔瞪着对面的父亲。

太傅咄咄逼人：“傅安，本官可是看你面子才不直接命人去拿人，此事人证众多，刘晋虽为庶子，但也是我太傅府的根儿，倘若你那一无是处的浪荡儿子再不出现，休怪我翻脸无情，即刻上报督察院，拿着文书直接将你儿缉拿归案。”

“本相儿子虽一无是处，却生性善良，绝不可能射杀无辜之人还逍遥自在，若是当时便已中箭，你为何过了三日才来？这三日你家儿子去哪儿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个中必有蹊跷，一查便知，我不与你争辩，自是十分信任我儿秉性，你且听词舟如何说辞再下定论，少在这给本相吹胡子瞪眼。”傅安气歪了脸。

他虽不会武功，但是能坐稳丞相之位，脑瓜子定然是无比灵光的，此事一听便颇多疑点，怎会轻易任人将自己儿子当成杀人凶手。

“父亲，我回来了。”傅词舟推门进去，见到屋内场景，面对三位一一行礼。

“小杂种，你终于回来了，你自己说来听听，三日前你是否在狩猎场射伤了一人？”太傅刘正飞一瞧见傅词舟就来气，急吼吼地等他自己交代清楚。

“你说谁小杂种！本相还在场，岂容你对吾子如此羞辱，你给我……”傅安一听刘正飞口出狂言，也来了脾气。

傅词舟朝父亲再拜了一拜，先安抚了傅安的情绪，再转身面朝刘正飞。

“刘伯父，小侄于三日前确是无心伤到了一人，可那人并非您府上次子刘晋，而是一无名药童。自那人受伤后与我同道狩猎的公子哥们陆续返京，虽见人不多，但总有见过的。且猎场大夫全程照料，您命人去猎场一问便知。”有督察院的人在，傅词舟自是不想招惹麻烦，更不愿父母亲为自己烦忧，将姿态放得极低。

“既然各执一词，不如请人佐证，你二人将自己的证人请来，再做定夺也不迟。”大理寺卿方官锦沉默听了半日，左右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大理寺日理万机，日日被督察院丢来的不大不小的刑狱案件数不胜数，百忙中抽空亲自下场处理此等案件已是有些过头，官宦之间的冲突更是该由归督察院处理。

大理寺虽曾是朝廷最高刑堂，但权责近年日益变窄，愈发被与左相交好的督察院骑上头去，他们督察院不仅可越过大理寺办案，更可直接下文书缉拿犯人，无需大理寺授权，大理寺管得了的督察院可管，大理寺管不了的，督察院依然可管。

久而久之这个大理寺卿也做得郁结于心，为了几两俸禄，大小也是个官儿，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方官锦时常秉承能不操心便不操心的宗旨，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自己要被拉来淌这趟浑水。

“哼，这小子持箭伤人人尽皆知，既然这小子说他伤的不是吾儿，那便把见过那无名药童的人全都喊过来作证，可敢？吾儿前往京城城郊狩猎场多日未归，一个时辰前被人发现死在护城河里，胸口确中一箭，你不会不认得你自己的箭吧，督察院可已记录在册，你赖不掉。本官这就命人去取。”刘正飞气急，这才说出为何一口断定是傅词舟杀的人。

“伯父莫恼，侄儿这就命人请那位大夫来为我作证，那药童确确实实还活着，并在驿站歇了足足三日，今日才醒。若是说箭，日前我等比的就是捕猎，出了意外后陆续散场，守在猎场的人一日比一日少，侄儿的箭被人取走后栽赃于我，那更是再寻常不过。侄儿真真并未伤过晋公子分毫，还请伯父少安毋躁。”傅词舟虽觉莫名其妙，但还是不打算与太傅起正面冲突，面对这位太傅依旧毕恭毕敬。

“你若不服，且等证据呈上来再做争执，证据一出，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休要对吾儿妄下定论。”傅安正襟危坐，并不打算再理会一脸怒气，还在那儿吹胡子瞪眼的刘正飞。

等待间，四人就在右丞相府书房静静候着，谁也不再吱声，直到太傅府来人，带来了那支插在刘晋胸前的箭。

傅词舟只斜斜一瞥，便认出那箭确是自己的，银箭鎏金，浮雕灵动祥云纹，鹰翎箭羽，简直不要太过惹眼。

“丞相大人，此番可要仔细瞧瞧，这可是你家儿子的东西？”刘正飞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再看到这支箭，眼前又浮现出儿子刘晋惨死的模样。气得面部肌肉无法再受理性控制，每一根胡子都在猛烈颤抖。

傅安倒是冷静了不少，并不打算言语，眼神示意傅词舟说话。

“父亲，刘伯父，方伯父，此箭确实是我的没错，但我还是那句话，那日比的就是射猎，有支箭未及时收回，被人取走后栽赃于我那更是再寻常不过的把戏。我还是那句话，所伤之人是名普通药童，前不久才醒来，并未伤过晋公子分毫。”傅词舟有些乏了，不明白是何人要如此颠倒黑白，本就因为那药童失踪心烦，此刻已然是想将药童绑来。想罢，事实上人已经失踪了，想再多也没用，只消再等等，大夫来了一切也就分明了。

“你说你射伤的并非吾儿，为何又只请大夫来此为你证明，不将那无名药童请回来？”刘正飞可并不打算听这小杂种胡扯，舍本逐末，不将当事人请来，反倒请了个无关紧要的大夫，其中必有隐情，他可不信傅词舟分毫。

“那药童方才不告而别，我已命天青调查药童身份，也已请驿站官兵发动寻人，待人找到自会带来。”傅词舟面对这么明显的栽赃也不含糊，有问必答，不过是等待的心更焦急了些，右眼皮也不适时地跳了跳，总有些不大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