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爹和五个多月前没有太大变化，七十多岁的人，还能有多大变化。只是站起来腰佝偻着，这和五个月前还是不一样的。

刘淑琴张嘴，嗫嚅，最后还是吐出一个字“爹。”

看刘淑琴终于叫了他一声爹，等的有点局促的老林头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眼里有了笑意。把脚下篮子里的几把青菜拿出来给刘淑琴，然后又从里面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团成一团的塑料袋。

刘淑琴接过来打开一看，林林总总一把零钱，最大面额十元就两张，五元有几张，剩下的全是一元一角的面额。

刘淑琴不解又疑惑。

老林头说：“给你和孩子们的。”

刘淑琴赶紧把这些钱又团成一团放在老林头的篮子里。

老林头从篮子里拿出来说：“这是我在城里卖菜的钱，家里的自由地，现在只有青菜可以卖，过段时间西红柿、黄瓜、豆角长成了，还可以卖的贵些。我今天第一天早上就卖了六十八块七毛，拿着吧，孩子。”

刘淑琴说：“我不要，你还是自己留着。”

老林头说：“我卖菜挣的钱就是为你和孩子们。我听小斌说了，你半夜还在大街上卖卤煮挣钱养家。是我们做老人的没有想周全，老三媳妇，苦了你，拿着吧，虽然不多，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会到城里卖点菜，挣得钱全给小夕他们，全给他们……”

见刘淑琴没有接的意思，放在台阶上，拿起篮子走出楼道口，刘淑琴弯腰捡起赶忙跟了出去，

看老林头把篮子放在楼外一辆旧三轮车上，二十多里路他老人家一个人骑三轮车过来的？天不亮就得出门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了，刘淑琴就开始唾弃自己，真是记吃不记打，人家的一点小恩小惠，就开始同情心泛滥，同情谁也不能同情他们。

刘淑琴把装钱的塑料袋塞进老林头的外套口袋里，说，

“我自己能养活我的孩子，不需要你们可怜。”

老林头已经坐在了三轮车的座位上，他哀痛的对刘淑琴说：“不要记恨我和你妈，儿子没了，她心里难过的很，说话不走脑子……”

所以，他只记得，在林三能葬礼上婆婆撒泼打滚的对她大骂，骂她“扫把星”，骂她在娘家“克弟弟，克母亲”，现在又把自己的男人“克死”了……

在这之前呢？对她的打骂，对孩子们的打骂，那算什么？那时他们的儿子活的好好的。

“你们的儿子没了，你们可以骂我，说我克死的。我的丈夫没了，我去找谁骂？他可是给你们送药的时候没的。”说完，她掩面回身跑入楼道进入家中，关上门的那一刻，终是止不住哭出声来。

从她卖卤制豆腐开始，忙忙碌碌她已经很少想起林三能，每天晚上，倒头就睡，偶尔，她会有一闪的念头，他依旧像生前一样疼爱她，知道她的劳累，不曾在梦中过来打扰她的睡眠。

今天，公公到来，勾起来刘淑琴往昔欺凌的回忆，让她哭了又想，想了又哭。

她想林三能，想的心口发疼，她想象他站在自己面前眉眼堆笑，她有很长时间没有想起他的笑容了。

她想着他从太阳的光亮中走来，笑着对她露出两颗虎牙，说，“我叫林三能，你隔壁村的。”

她想着他在夜晚爬上她家的院墙，月光下，对她露出大白牙悄声说：“等我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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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的那个夜晚太冷了，冷的她到现在回想起来身体一阵阵发颤，即使现在已经是初夏天气，她依旧冷的把自己缩成一团，她双手抱膝，把头枕在膝盖上，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