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断崖一样的院墙里有一座深潭一样的铁鼎,已经被烧的火红,我看见铁水一样红的水面上,被丢进去一个脑袋,一瞬间就烧成灰,我记得那个人的脸,是沉鸢问我名字的那位姑娘。
蓝准落地,他走过黑色高台,淡然穿过宫殿狭窄的门,我抓着筮牙铃,随他一直走。
穿过狭窄的门后,里面是昏暗的大殿,仿若月亮的灯钉在又高又厚的墙壁上,从殿顶垂下来很多铁链做的秋千,有很多的鹰人在上面,站着,或坐着。他们黑色的眼睛像镜子反射着柔和的白光。
“我的人因施恩于你的人,在黑色沙漠被杀。你找到凶手了吗?”昏暗里,不知哪个鹰人在说话。
翅膀弹动声,羽毛摩擦声,还有他们胸腔里鼓出的愤怒气声。
蓝准平视前方,摇了摇头。
所有的声音瞬间止息,很快昏暗里再次传来声音:“你死,还是受恩之人死。”他的语气平静,时间慢的可怕,好像有一只毒蜈蚣慢慢的爬上手背,而身体却做不了反应。
我看向蓝准,只见他平静的开口:“两族和睦,来之不易,都在隐忍本性,共谋生路。我族之人为求生,甘愿同化为鹰人之数不少,也许死去的鹰人原本也是我的人。因此,为了非要有个结果而贸然抉择,只会破坏两族苦苦维持的平衡。”
“是我族慈悲,将人族豢养,这一高一低一强一弱,何来平衡?和平与否,全在我族意愿。你哪有脸谈条件?”昏暗中又一个声音刺出。
“我们同言人语,通文字,我们的根是在一处的,无论变化成任何的形态。诸位今日在灵力高处俯视我等,是借了灾后的天时地利,如今天地之气不稳,哪有定数?哪日天时一朝落在人族头上也不一定。沧海桑田眨眼之间,并非每次灾难都会有人幸存,俯视天下,仰望星海,诸位与我皆蜉蝣。天地不为你我停驻,气运不为你我停留。变化莫测,唯有摒除嫌隙自救。就算诸位不愿与我等同心,灭了人族,鹰部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两族相和平衡之下,方可对抗一切变化,人族灭了,还会有另一个种族出现,鹰部今日在上,不妨碍他日在下。再者,鹰部之中早有乱臣贼子,说不定此次沙漠之凶就在鹰部之中!”
“住口!我族之事岂容你妄议!”昏暗中传来一个蛮横的声音。
“人族已献出足够的诚意,架桥雪龙江,雪龙关给予诸位作宫殿,所有魂花,天言楼长老,人族地界内的灵气也供诸位享用,我们以此来换取安宁…只求诸位遵守契约,莫要赶尽杀绝。我担保,鹰部在黑色沙漠陨亡,绝非人族所为。凶手我会找到的。”
“狡辩什么!受死吧!”昏暗中突然冲出一抹白光,三道利痕骤然出现在蓝准面前,他轻盈向后一躲,一条光溜溜的尾巴跟随蓝准的轨迹,将他的后路封死,紧接着用力一甩,正打中他的脑袋…
蓝准像一块朽木掉落在地,在我的记忆里,他明明有还手的能力的…他为什么不还手…
鹰人用尾巴压住他的背,而后从天而降长着利抓的脚狠狠踩在他后背上,蓝准咬牙撑着,抬头目光坚定的看着那一片昏暗:“人族虽灵力不如鹰部,但从古至今人族从未断绝,鹰部也曾是人!自当知人心玲珑,诸位确定要在人族领地杀了我吗!”
“休要多言!”欲杀掉蓝准的鹰人又用力将利爪嵌下,尾尖卷住蓝准的脖子欲将他脑袋拔下来丢到外面燃烧的鼎里去。
“住手!”鹰人中一个庄重的声音从昏暗的地方传来。
那人悻悻松了尾巴,收了脚。鹰人铁令铁律,言出必行,即便再不愿意也会随令行止。
蓝准咬着牙从黑色血泊中站起来。
他始终都没有还手。
“三天,找到凶手。我的部下不能白死。否则,就把五十个人送来,一一抵命。”这庄重的声音掷地有声。
蓝准转身,又从那狭小的地方出了门。
外面正下着雪,可宫殿里,被鼎的热气蒸腾,雪落地成了水,汇入院中的沟渠流入地下。
有个不知好歹的鹰人掠过蓝准头顶,随手拔下了他一缕头发扔进被烧的火红的鼎中。
“区区一个人,不会真的以为安宁是你争取来的吧?”他盘旋在蓝准头顶嘲讽道。
蓝准并未理会他,径直离开了这里。
他行在炙土之上,雪落此地成了一团团白烟。他借着白烟遮掩,竟然眨眼功夫飞至沉鸢。
他落在羽珀的半山小屋,羽珀正一脸愁容的窝在屋子里坐着,灯都没点。
蓝准扬手,灯烛瞬间亮了,羽珀的眼睛也亮了。
“你怎么来了?”他欣喜的看着蓝准,后笑容缓僵,不自觉的担忧起来。上次蓝准来时的惨状他一定还记得。
“他擅自离开沉鸢,为何不与我传信?”蓝准语气平静,顺势坐在石凳上。羽珀知道,他在兴师问罪…
羽珀一副愧疚的模样坐在蓝准旁边:“我能力有限,沉鸢那么多人需要我呢。外面变数大,沉鸢里,也不怎么安生。他们知道了鹰部入主人族领地,担心唇亡齿寒,一个个发疯的想要去灭掉他们呢。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平息他们的愤怒,实在无暇管他。我这也是为你排忧解难呢,好歹算功过相抵吧。”他偷偷看向蓝准。
“你也承认让他擅自离开沉鸢是错的了?我看,你就是有意为之。”
听蓝准这么说,羽珀顿时松懈下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这孩子在我这拜师,我教他修炼,但他脑袋里想的只有他的老师,我没办法,心不在我这,我可拦不住。再者说…你不是也放心不下时常来看他吗?他的灵渊已经够深了,你也该把他带走了。”
蓝准看得出他是想打打马虎眼来将错事蒙混过去,但他却听的满脸疑惑:“不应该…”
“什么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