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发生的一切已经将这个瘦老头心中的热血给浇灭了，如今的李老头，形销骨立，大道断绝，武道再难寸进，能活着，也只是为了向这个世界，为当年的事当年的人要一个交代。

这些年，林城也曾联络各方试图要那一个结果，只是，林厉其实并不上心。

他是当年的三十万子弟兵之一，是最早的一批远征军，对于当年的事，其实他也在寻求那个所谓的交代和结果。

之所以进度缓慢有各方势力的勾心斗角有权利的角逐有各方妥协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林厉在害怕，他怕那个结果交代真得到了，自己的这个老师，这个倔老头会因为那一口心气下坠而油尽灯枯。

林厉如是想着，思绪飘远，以至于自家那废了的大号已经将一双爪子伸向自己的袖口，那身子毛毛虫似的爬到自己肩膀都毫无知觉。

“说，姓林的，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是不是又想揍我？”

来自林牧的灵魂拷问在林厉的耳旁响起，一双油腻腻的爪子死死搂住林厉的脖子，掐着林厉的耳朵。

那一双小短腿下的脚丫子几乎都要落到林厉的嘴里，这就让林厉有些哭笑不得。

没办法，自家这个小兔崽子虽然不当人子，但那股机灵劲是真的，心思甚至于有些超出寻常的细腻，也不知道随谁。

反正林厉觉得不像自己，至于是不是亲生的，看那鼻子眉毛，确实是，这个倒是不掺假。

正想着，林牧已经有些暴躁了。

林厉的沉默让这货一阵心虚。

毕竟，好端端的，不过年不过节的突然享受这般待遇，林牧只觉得自家这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心中那叫一个膈应。

而林厉，此刻的他确实有些心虚，但又不想将自己要走的事情告诉自家这儿子。

于是，在那躲闪的眼神中，林牧“悟了”。

“干嘛，姓林的，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又要揍我！”

林牧发声质问，眼神不善。

他实在是气坏了，自己最近明明就没犯啥大错，怎么又要挨揍。

没看自己这门牙都掉了一个吗？这要是再打，那都不要活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林牧的脑补，可脑补这玩意儿吧。

越补就越容易上头，这不，林牧就已经在自己的疯狂脑补下上头了。

不用林厉吓唬，自己都把自己吓唬了个半死了。

而林厉，在自家儿子的一道道质问声中，终于还是抓着自家儿子的小短腿朝着屋子里走去。

“你你你，姓林的，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要揍我！娘啊，你咋就跑了啊，现在好了，你家这个死鬼男人不当人，要揍我了，苍天啊，大地啊！”

小院内，被小鸡仔似的拎着的林牧像个骂街输了的泼妇，那家伙，要是有可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都能来个全套了。

以至于把林厉的离愁别绪和不舍都冲淡了许多。

进入房间，林厉将自家这儿子轻轻放下，眼神平静，目光柔和的说道：“儿子，我要出门一趟，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那书想读就读，不想读就不读，反正咱家祖上混混无赖地主的出过不少，至于读书人，最有文化的就属你爹我了，至于你，多半也够呛！”

林厉说得一本正经，林牧却只想做个杠精。

面对自家老爹语重心长的叮嘱，他那是小嘴一撅，小腰一叉，张嘴就叭叭。

“我说老林啊，你那叫啥有文化，扁担那么大一个字你认得是一吗？还敢瞧不起我，死老头，不是我给你吹，我林牧何许人也，但凡我稍微用点力，你老林家的祖坟都得跟着冒青烟，不就读个书嘛，你以为我学得差了，从前明月光，只听过没，这叫古诗，唐诗，懂了吧，有文化吧！”

林厉愣是给气乐了，想了想，还想说点什么，只是又考虑到自家这儿子这跳脱的性格，终究还是喟叹一声，默默走进自己的房间，从里面拿出一个行囊。

“啥呀？老林，你真要走，去哪儿，去干嘛呀？说，姓林的，你是不是也想学我老娘要跑，不要我了！”

林牧的泪水哗啦一下就流出来了。

这就让有些木讷的林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哼，不说话，那就是了，不要就不要，我也不要你了！”

林牧说完，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气呼呼的跑出了屋子。

院门外，那个形销骨立的瘦老头早就站在了院子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林家小院里发生的一切。

“老师！”

林厉有些不敢直视老人的眼睛。

“愧疚个屁，腿长你身上老子还能真拦住你，想去就去，牧儿这小兔崽子交给我看管，你该干嘛干嘛，赶紧滚！”

李老头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古板，以至于心里一堆话都藏在了心里，始终没有和林厉多说一句。

“谢谢老师，再等一天吧，这么多年都耽误了，也不差这一天！”

林厉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有些不敢直视老人的眼睛。

“管你的，该怎么做自己决定，老子才懒得管你那点屁事儿！”

说完，李老头怒气转身，走很远，苍老的面庞上泛起皱褶，目光看向远方，那苍老的眸子深处暗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