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傍身搔弄,脚下的柔软让她回忆起从最初之地离开时的景象。
那被施与的幻境仍留在她的脑海中,无名无相之物兀自仓促诉说后消失不见,只留下如同巨兽骸骨般的雪白树根遍布于安静的芒白世界。
爱洛缓缓穿过前庭的草丛,推开对她来说过于沉重的门扉。清冷的气息涌入她的鼻腔,叫她听见建筑低语的孤独。
基纳说她要笔直地穿过门与门。
身后的门幽幽闭合,爱洛在黑暗中稳步走向她望见的相对的门扇。
与那样清寂的前庭相对,在这扇门后的“花园”……
“你好,爱洛依丝。”
有些耀眼的阳光晃得她眼前芒白。爱洛眯缝着眼,随身前深深躬身的少女直起脊背,看清门外的世界。
喷泉涌起清澈的水流,发出清越的声音。干爽明亮的开阔庭院由娇艳欲滴的缤纷花丛装点,阳光自穹顶的彩窗投下斑驳美丽的光影。
香甜的气息弥漫于空气中,牵引着热情与期盼。身着白色长袍的少女端庄优雅地叠手在身前,向初次见面的贫瘠女孩毫无偏颇的微笑。
“初次见面,我是戴安娜。受先生嘱托,欢迎你前往花园。”
爱洛跟随上戴安娜的脚步。
戴安娜看来比这具身体年长许多,爱洛堪堪到她胸口位置。少女浅棕色的长发由洁白的发带松松在颈后收束,在左右两侧各有一条发辫收拢作为装饰。
少女姿容尤为美好,脊背挺直,脚步安稳。宽松的长袍以纯白无瑕的颜色陪衬她的素净清纯,又以收拢的袖口与细绳作的腰带含蓄地描画出其下的袅娜身姿。
戴安娜以恰当的步速,陪同躯体孱弱的爱洛。
她带爱洛前往洗浴的房间,以服侍者的姿态尤为温柔地对待一个破败的流浪者。
爱洛默不作声地由戴安娜为她换下身上的粗糙遮布,连同基纳赠予她的树枝一同放在一边。
戴安娜用那双纤细美丽的手将手巾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打湿,稍许拧干,慈爱温柔地捧在她脸颊。
她的左眼明明该是残破可怖的,戴安娜无动于衷地保持她最初见到的温和笑靥,无微不至地将她从耳尖到足尖都细细擦拭。
她被牵着走入沐浴的木桶,将全身浸没在温度恰好的水中。戴安娜耐心地舀水打湿她毛糙的头发,以纤细柔软的手指搓揉泛发着幽香的洗液,如同对待珍奇昂贵的织物一样将它小心清洗。
爱洛静静地接受戴安娜为她所做的一切。由她抬起手臂,由她托起脚掌。
她的温柔细腻足以侍奉人间最为珍贵的瓷偶,而她如此奢侈地将之施与一个卑微丑陋的女孩。
“高尚”。
——爱洛想起一些被认为如此的存在。
有时,“他们”也被认为是“圣洁”的。
“他们”应当无私、奉献、公平、纯洁,以其身雕琢人所能期许的所有纯美。
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爱洛回过神,随戴安娜抬起她的下颌抬眼。
少女表里如一的美丽,纵使手持冰冷的铁器,也不见一丝动摇。
戴安娜以那温热的手指拨开爱洛散下的发丝,微笑着将手中泛发肃杀气息的细刃刀具与夹镊深入她的眼眶。
奇妙的拉扯感自眼眶深处传来。
她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