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渐暗了下来,寺庙那里都漏风,清风穿堂而过,竟让人觉得有了些凉意。
雨不停,一时半会又走不了,姜弈干脆从庙顶坍塌的废墟中翻了些还未湿透的木材,在靠近在原先装庙门往里一点的地方生了堆火。
又将原先供台上的土培搬来将火围起,将原先上柳村村民赠的饼子放在火旁边烤。自己则靠着火堆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火光映射,姜弈的影子在身后的墙上晃动。
“道士!”
“嗯?”
头顶横梁上探出一个古灵精怪的鸟脑袋,眼眸中倒映着火光。
“你是仙人吗?”
“什么是仙人呢?”
“就是什么都会,听它们说仙人可以活的很久,很久!”
“你觉得我是吗?”
“好像…是”
“我也是会老的!”
从被师父带到观中时便慢慢接触术法,姜弈天资聪颖,所学也基本过目不忘,对于法术的领悟也更甚常人。
观中一脉相传,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于是历代师祖们仙去时都会将自己的这一生的修为,法术传给自己的弟子,由于是某种程度上的直接继承,法术也不用刻意修习,便已炉火纯青。紫霄观的弟子也是一代更甚一代。
直到姜弈这一代,其中已不知传承多少……
即便如此,也依旧难逃生死,终会化为沉寂。
“可是你可以很快把我的伤治好,手指还会喷火!”对于精怪来说,会法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得了道行无非就是触及到了这个世间的某种真义,在一定程度上属于生命层次的越迁,活的比平常精怪久一些罢了。
因为开了灵智,赋予了精怪学习的能力,所以能口吐人言,与人交流。像金丝雀这种本就智商高于普通鸟类!开了灵智,若化为人形。甚至可以学习法术。
“那只不过法术罢了!”
“什么是法术?”
横梁上的鸟探出半个身子,直勾勾的盯着姜弈,人无法从鸟脸上看出任何表情,但此时竟觉它满脸好奇。
“法术就是…额…”姜弈顿了顿,重新思考组织了一下语言。
“准确来说法术属于一种本领!就像你们鸟儿有的会唱歌一样,会唱歌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属于一种法术!”
“……”
小家伙目光从姜弈身上移开,脑袋一下抬了起来,有种顿悟感。挪了挪位置,想尽量靠近下面姜弈,最后索性从横梁上一跃而下,落到姜弈旁边。
走过去,走过来,又是一阵打量。
“足下为何如此看我?”
小家伙停顿了一下,随即停了下来。
“……”
什么也没说,扑腾一声又飞回横梁。
“道士!谢谢你帮我治好我的膀子!我会感报答你的!”
“举手之劳,你那个叫翅膀!”
“我听你们人管这个叫膀子!”
这只雀妖道行低微,许是刚成精不久。所接触的东西不多,何况在这山里,人言估计也是躲在路旁偷听过路行人说话所学。看人叫膀子,便也跟着叫了!姜弈一时间觉得这鸟有些呆傻。
“……”
屋外雨声渐停,屋檐落水。吃过饼子后姜弈靠墙而眠。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残破的窗户照进庙内。姜弈被一阵鸟叫吵醒。
刚睁开眼,便见眼前地方放着一片宽大的树叶。树叶上堆着一堆虫子,什么虫子都有。还有一只被揪去脑袋的蝉。格外显眼。
“?”
姜弈一怔,随即想起昨夜那只金丝雀的话,这便就是那鸟所说的报答了!
再仰头看了一眼横梁,那只金丝雀已经不在了!
笑着摇摇头,动物所说的感恩便是将自己认为好的东西送给对方,人又何尝不是呢?
草木虫鸟,世间万物皆有灵性!
背起包裹,腰间跨上水壶。在庙檐下的积水坑里洗了把脸。姜弈继续沿着官道朝尹州走去!
昨夜一场雨,让官道有些泥泞。再看看地面的马蹄印,已经有人走在了姜弈前面。
有了目的,走起来也就有了动力。因为昨夜下了雨,地气湿凉,太阳一出来,水分蒸发又会带走不少热量。风也比较平时凉了不少。走起路刚刚好。只是溅起的泥泞脏了的鞋面。姜弈也不在乎。一心只管走路。
再抬头看时,已临近中午,刚好走到下一个土堠子,刚好五里地。
官府在修建官道时会在官道边堆起小土坛,用于标记里程数。五里筑单数,十里筑双数。人们习惯性将这些土坛称为土堠。
土堠旁有刚好一处茶摊,旁边停着三匹骡子,都跨着货物。脑袋不时晃动。铃声叮当。茶摊上有五人在喝茶,大概是这些骡子的主人,看装扮应是群行脚商。面对面坐着,有说有笑的!天朝商品种类丰富,朝廷又放开了经商,因此许多人便做起了行脚商的生意,依托了天朝人口流动性差的因素,将这个地方便宜的货物买到下一个地方,从中涨点价钱。以此获利。走到那里,生意便会做到那里。
姜弈走过去坐了下来,管老板要了一碗茶,一块蒸饼。低头一口茶水一口蒸饼吃了起来。
行脚商中有人看了看姜弈,给对面一人使了个颜色。
随即便有人从中起身朝着姜弈走来。是一位中年男子,虎背熊腰,看着略显几分粗犷!
“叨扰先生!在下是位行脚商,敢问先生过来时这边路可好走?”
男子俯身示礼。
虽说如今的天朝已经禁止提及鬼神,但人们对于鬼神的敬畏却是刻板的,这种刻在骨子的基因是难以消磨的。虽然许多道观都因为断了香火被舍弃,但还有不少像姜弈这样的人仍居于道观,不敬鬼神,只为修行!面对这种生活在道观中的人,许多人心中仍然充斥着深深的敬意!
“好走呢!”
“多谢先生!”
“敢问先生可有驱妖避邪的符纸,我等多宿荒野,想求一份平安!”男子声音明显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