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章 幼(1 / 2)我在停尸房上夜班首页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还是晚了一步,人生无常〗

我在李伯家沙发上坐着,被洗褪色的沙发套,以及用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大黄页垫着一脚,显然年代久远,木质的沙发脚腐烂,老人家不舍得更换,随便找的书垫起来,

一名身穿正装的律师坐在对面,手里捧着资料讲着他老人家的遗嘱,

“李成才先生存款共计521348元,房产估值145万元,稍后我会安排卖掉,预估1971348元,遵照他的遗愿,我们会把一半捐给各大基金协会;

剩下一半我们会直接转给你,任由你自己支配,如果你确认没有疑问,就在这三页上面签字。”

这位律师年纪不大,三十多岁,做事沉稳,有条不紊将事情交代清楚。

望着赠予协议,我手在抖,不知该说什么,老头这是玩真的,这么一笔巨款,太吓人了。

直到我回到医院,精神依旧恍惚,总感觉这是一场梦,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荒唐梦。

经过后门时,我看到,刘姐的煎饼摊在,可是没人,觉得奇怪,平日里很少见到这样情况。

旁边是一个烤地瓜摊,老头姓老林,冬天才会出来卖烤地瓜,春夏在老家农村种地。

“老林,怎么没见刘姐?”我好奇的问道:

老林把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几下,叹气道:“被拉去医院抢救。”

“为啥?”我很不解,平日看刘姐身体挺好,每天精神抖擞,不见她有什么不舒服啊。

“谁懂,麻绳专挑细处断,事情专欺苦命人!”

老林摇摇头,话里道不尽的感慨。

“好嘞,您忙着!”

我着急走,挥挥手快步离开,打算去医院看看。

到了急救部我趴在护士站,忙碌的急救部,不论你是大老板,还是老百姓,你被抬上急救台,你就是病人,按理说是没有区别。

但又有区别,有钱人可以不顾及费用,使劲用好药,救过来他还是有钱人,救不活他便是一个死了的有钱人,只不过死的那一刻,钱和没关系了。

老百姓则不同,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处处考虑钱的事,太贵的药不敢用,救不活,一屁股债留给儿女,他们怎么活。

钱是万恶之源,但所有人究其一生都在追寻这事!

刘姐就是这样的想法,被抬进急救部,各种检查下来,她人醒了,心却揪起来,不是因为自己会怎么样,而是担心自己命苦的儿子,自己倒了,儿子便没了救命希望。

在得知自己得的癌症,她放弃治疗,因为她没钱,儿子的病让她把所有亲朋好友借遍了。

真正遇到事,才知道人情冷暖,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大家不借,担心你还不起,借出去相当于这笔钱丢了,什么时候找回来不一定。

丈夫去世后,明显感受到大家对她的冷淡,婆家看在亲孙子份上没明说什么,不待见写在脸上,他们儿子没了,错与对都怪在儿媳妇身上,就差明说你害死我儿子。

孩子病了,还是无底洞的大病,亲朋好友开始疏离她,怕她借钱,不借会被说无情,借吧,大家都是小老百姓,谁也没啥富裕,硬着头皮借,自己日子不好过,救急别人,苦着自己,那是圣人,他们不是圣人,是普通老百姓。

明着疏远你,提醒你别张嘴,张嘴,薄如蝉翼的情分就得裂开。

亲朋好友不顾一切的支持你帮助你,那是电视剧桥段。

好在娘家人前期支持,若不然孩子只能回家等死,每天几千上万块的治疗费,好似一座大山压着她。

外人看来,她是一个热情的煎饼摊老板,热心肠的老大姐,积极向上的中年人,实际上心里似装满苦水,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发愁。

长时间这样心情状态,加上没日没夜的出摊,不论刮风下雨,始终硬挺着,感冒发烧更是不敢停下一会,因为儿子命在吊着。

熬跑娘家,熬跑亲朋,只剩下她一个人苦苦支撑。

“刘姐得的是癌症,现在是良性,如果早点治疗,兴许可以治好,可是她不治,她说自己孩子还需要很多钱,她没钱,也没精力顾及自己。”护士悄悄告诉我。

“不,儿子你不能丢下我啊!”

哀嚎传来,护士推着病床冲进急救室,刘姐跟在后面痛哭。

原来她放弃治疗,医生给她开好药,强撑着去病房看儿子,不成想孩子又病情发作,被推来急救。

简直是雪上加霜,自己刚刚确诊癌症,日渐有起色的儿子又出现病危,她再也扛不住,再次晕倒在急救室门口,护士忙碌起来,把她抬上病床抢救。

所幸没有大碍,只是急火攻心,很快醒过来。

我回到停尸房,把丢进垃圾桶的半盒烟又捡回来,迎着寒风歪靠在后门冒着烟。

拿起手机我拨通张律师的电话:

“张律师,我想问下,钱可以什么时候到账?”

“最快也要明天,你若是急用可以先把现金给你,不够的后面再补。”

话筒里传来律师不急不慢的话语。

“好的,我需要时候联系你。”

挂断电话,我静静看着黑下来的夜色,陷入沉思。

我终于下定决心,把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底捻灭。

刚刚回到值班室坐下,那扇该死的不锈钢门被推开,两位身穿白大褂的护工推车进来。

有时觉得,他们一面是救死扶伤天使,有时觉得,他们像极地府黑白无常,他们出现本身不奇怪,出现在停尸房就很奇怪,因为代表又一条鲜活的生命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