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笑道：“叔！承蒙您看得起我这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短命少年，真是枉费了您对我的赞扬和褒奖。我可不是啥良善厚道的晚辈呀！死去三年，总是回来看望小成，就是忘不了叔当年给我的承诺！叔，您不会也忘了吧？”

小成爸听了这话，“咕咚”一声就给“大公子”跪下了，拱手哭道：“那只是个玩笑话。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的，那是根本成不了的事儿。我也只是说着玩的。请大公子千万不要当真！再者，也没想到大公子会少亡啊！我说过的话，根本就算不得数的。求大公子，放过我家小成吧！”

“大公子”平静地说：“当年，叔对我说：‘大公子要是能看得起我家小成，等小成十七岁，叔就叫你领去成亲。’当时，我听叔说这样的话，也知道是叔跟我开玩笑。但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是千方百计地想看看，叔家的小成妹妹长得啥样儿。就偷偷地看过你家小成妹妹……”

说到这里，“大公子”是一脸的美笑。笑过后，继续说：“那时，小成妹妹才十岁，安安静静地恬恬淡淡地坐在河边放鹅。我看到，河面那橘红色的波光印映在小成妹妹身上。小成妹妹好象小仙女一样美丽，我一眼就看中了。过后，跟小成妹妹见过三次面，说过两次话。第一次，只是相互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对方，谁都没有说话，就相错着各自走开了。后两次，我替小成妹妹放鹅，小成妹妹去采花和扑蝴蝶。我问小成妹妹，‘采的都是什么花？’还向小成妹妹打听蝴蝶的名字。然后，我回家比照诗经上的植物名称，回头教小成妹妹，那些花有的学名和蝴蝶的学名。小成妹妹学得很快，因为她特别聪明。她那纯真娇羞的模样，让我铁定了要等她到十七岁，好来叔家娶她。因此，家人几次催促我去相亲，我都找借口拒绝了。就是父母代相亲，也是反对拒绝。”

说到这里，“大公子”叹了一口气，非常难过地说：“我拒绝相亲和成亲，父亲觉得蹊跷。在问出了实情后，父亲答应我，可以娶叔的女儿。条件是，在一年内，誊抄完库房里所有破损的古籍。那得是三个人，一年才能完成的事项啊！父亲这就是有意为难我，让我知难而退。可我，舍不得叔家的小成妹妹，为了叔家的小成妹妹，我拼命了。为了赶在年底完成誊抄，几乎是不眠不休。眼看就要在年底完成了，我却因心血耗尽，吐血倒在书案上。瞪眼喊着小成妹妹的名字……我眼前的天就黑了，我就啥也听不见，啥看不见了……”

说到这里，“大公子”伤心地哭道：“直到我的身体僵硬了，才被走来的父亲发现……我父亲见了，却是两眼喷火，恼怒地拿起镇尺，打了一下我的尸体。父亲恨我，‘为了个心仪的小妹妹如此累死不值！’大骂我没出息，骂我混账。草草地就把我埋了。”

“大公子”边哭边给小成爸跪下，磕头呼号道：“叔！我就这样地死了。我好不甘心啊！叔，我真的不甘心啊！叔，您知道吗？我死后，几次来偷偷地看小成妹妹，发现小成妹妹因为我的死，性情和神态是大变了样儿。她小小的年纪竟在有意作践自己。她是想早死，想寻我而去。如此一来，孱弱的小成妹妹，就会经常被鬼魂附体。叔也知道，经常被鬼魂附体，是会大损伤元气的。小成妹妹恐怕都熬不到十七岁，就会死掉的。希望叔，好好劝慰一下小成妹妹，让她好好活下去。我希望看到她一路长大，渐渐变老，有儿孙绕膝，直到寿终正寝。因为，那也是我该活过的岁月，也是我该拥有的生命路程啊！叔！”

不等“大公子”的话说完，小成爸和“大公子”是相拥而泣，一屋子的人，无不跟着伤心地在哭。

那“大公子”哭着哭着，突然一怔，胆怯地说：“都不要哭了！我父亲来了。我不可以见他。死在父母前头，就是一大不孝，我得赶紧走了！叔，您要好好照顾我的小成妹妹啊！”

说罢，只见小成一个后仰，人就恢复了原样。

小成在大家的注视下，默默起身，坐在了炕檐边，安静地看着大家在抹眼泪，是一言不发。

大家就哀伤着，一时无语，满屋子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时，私塾先生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不失礼地跟大家打招呼。

当他看到死去的大儿子借助小成的手写的书信和留言时，明白了真相。是老泪纵横，手指哆嗦地指着小成爸的脸，愤怒地大骂道：“你这个糊涂又不正经的土鳖东西！咋就不知道，不负责任的玩笑和承诺，会害死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嘛！你这个该死的不读书的不明理的蠢货！咋就不知道，在单纯的少男少女面前，是不可以说些不正经的玩笑话的？痴男怨女，有多少就是这样被你这种糊涂东西给无故害死的。你有敬慕才子的心，无可厚非，可以找我这个家长去说。因为，天下的文人和教书匠，不都是攀龙附凤的势利小人。你怎么可以，当个小孩子的面儿，说出这些非礼勿听的话呢？我不让你赔我大儿子的命，但你这女儿一旦不能完寿，一定要跟我大儿子结成冥婚。她若是个完寿的女儿，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说到此，私塾先生伤心地不再怒骂了，包起他是文房四宝，放进书匣里后，悲伤地哽噎着，是抽动着双肩哭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