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杀意从庄休体内喷涌而出，席卷苍狼王的感官，那一身清正的炁开始妖化，引来化妖规则的赐福，补足那因为自损而干涸的本源。

梦境轰然碎裂，展现其下残破到几乎只剩地基的道院，而梦境的碎片则化成数百只蹁跹的蝴蝶，焦急地纠缠在庄休身边。

妖是孽物，妖是怪异，而妖的规则却青睐那些清正的修士，因为这种人一旦被执念控制堕落，远比寻常妖物来的强大，更难以被儒道两家教化，回归人道。

而苍狼王看着庄休妖化后近乎纯黑的双眼，下意识吞咽唾沫。

它能感觉到庄休完全不加掩饰的杀意，它甚至可以发出暴论，不出意外的话，又有一个以杀妖为执念的疯妖要诞生了。

庄休的身影陡然消散，属于野兽的本能发出爆鸣，让苍狼王低下脑袋，只被剑刃划去几缕发丝。

直到这时，庄休的质问才幽幽传来。

“你把生命当成了什么！”

“生命？你在说什么？”

苍狼妖王阴沉面色，手掌直接向着庄休心口捅去。

猩红色的剑影划过，一条雪白的手臂冲天而起，跌落在一旁，扭曲几下后变回狼爪。

“我是野兽，野兽吃肉有什么不对。”

苍狼王连退几步，忌惮地盯着不远处逐渐非人的庄休。

漆黑色的瞳仁渐渐吞没眼白，那头干枯的白发则不断疯长，缠上狼爪，将之吞噬，弥补亏空。

原先纯白中正的炁机如今被猩红替代，全是癫狂和杀意，而苍狼王则看着手臂断口上如跗骨之蛆缠绕的剑气，厌恶地啧了一句。

“况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拿你师兄弟做陷阱将我困在梦中的时候，有考虑所谓的生命吗？”

庄休沉默不语，只是将长剑横在胸前，一个滑铲，铲到苍狼王身边，对着对方的肾器挥砍。

腥臭的气味从庄休鼻尖掠过，温热的血液并没有如预料的那般溅射到他的脸上，于是逐渐温润的白发将他从地上撑起，随后分出一部分作为触手伸向从远处的山林中飞出的气爪。

炁机无凭而动，炼炁化神的基础能力之一，但在将炼炁化神走到尽头前，这个手段远没有将炁附着在物体上有效。

苍白的手掌直接捏碎气爪，让掌心溅开无数血花，但和庄休一剑断臂比起来，似乎又没那么严重。

“别想跑……”

庄休望向枫林深处，缓步行走在废墟中。

他的脚步很慢，慢到三四息才再次踏出一步，但他的步伐却如此诡异，仅仅是一步便是十米之遥。

【十步杀一人（蜕变中）：为了杀死人形妖王而诞生的剑技，舍弃防御，以速攻换取极致的威力，基于创造者的诉求，在无阻挡物的情况下，十米之内皆是一步之遥】

但狼属的妖物终归是擅长在山林中行动，加上境界的差距，庄休只能感受着那被他砍一剑的妖王离他越来越远。

淡漠到只剩执念的眼眸中闪过几分烦躁，庄休缓缓抬手，一股无形的波动从他的掌心传开，笼罩枫山。

残缺的蝴蝶从山林中飞起，将一切变得虚幻，只剩那仓皇而篡的狼倒映在青年眼中。

这是属于庄休的最后一块人族本源，当这缕本源被烧尽或者被同化后，属于百家的庄休就会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以杀妖为执念的疯妖。

介时他的本命术也会彻底消失。

“师兄，停下！你还活着，何必堕妖。”

残缺的蝴蝶中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庄休略微侧眸，认出这是原先附着在建筑上的群蝶之一。

蝶翼之间似乎闪烁着什么画面，而这只蝴蝶还故意飞到庄休面前，让庄休看到其中的内容。

那是一个面容模糊的少年，看起来大概十五岁左右，而只是看着那灰色道袍上牙印的痕迹，庄休就认出了这只蝴蝶是谁。

“萧峥……死人就别阻止我，那家伙必须死在我手上。”

1.2版本前的枫山是死山，山上的道院成为妖窝，山下的城镇空无一人，道院已经回不来了，但至少他还能把城镇救下。

“是为人道，在所不惜”，前世今生合一后，这句箴言依旧被庄休牢牢记着，毕竟前世他也是百家流玩家之一，过剧情时那一个个死去的同窗几乎是无声的教科书，告诉玩家和如今的庄休，何为人道，何为牺牲。

前世他就把那能不断复活的角色拿去玩自爆，镇压九州内的妖物，现在不过是换个角色而已，区别不大。

“接下来它为了战胜我，只会去寻找大量的血食。”庄休脚步不停，不断缩短和苍狼妖王的距离，“趁我现在还有人的理智，我得把它节制在山上。”

当妖化完成后，即使他的身体依旧会基于执念不断去狩猎妖类，但肯定不如尚为人时那样在意同族的生死。

甚至在百家历史上，曾有一位化妖的前辈，以食用血肉快速变强，以此屠戮更多的妖物为借口，献祭了一整座城池。

“师兄……”

“滚回去，别来阻止我。”

庄休瞪了蝴蝶一眼，强忍住一剑劈下去的欲望，继续向前奔走。

这个世界存在鬼，机缘巧合、执念不放、心有挂念，变成鬼重新出现在世界上的方式有很多，而庄休梦出的同门过于智能，有些时候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他梦出的泡影，还是同门以他的梦为载体，变成了鬼。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过是一群无用之人，不值得你。”

猩红的剑刃划过蝴蝶的身体，将其斩成两半，将蝴蝶未能说完的话直接卡断。

“师弟才不会说这种话，他说过他要做天下第一的剑仙，让人族的疆土再拓宽万万里，别用这张脸恶心我。”

庄休踩过蝴蝶的残躯，跨越被虚化的山林，冲到苍狼妖王背后，一剑挥下。

但就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蝴蝶的残躯化为肉眼不可见的灵机，融进他几乎干涸且被同化殆尽的人族本源，让它重新亮起光亮，甚至还反过来撕下了一部分化妖的赐福。

而随着本源的重新充盈，庄休突然觉得手中的剑变得顺手起来，仿佛不再是兵刃，而是手足。

血液顺着剑刃滑落，而看着苍狼王身上的伤口，庄休却莫名有些饥渴，想要吞食这些血液。

“啧，妖化又严重了。”

庄休强忍着欲望，一甩剑花，将血液撒到地上，漫步走向苍狼妖王，刚想搏命试试能不能和对方同归于尽，却被一群蝴蝶撞了开来。

“师兄，停下！”

数百道不同的声音构成了相同的话语，庄休筑剑站起，看着那以倒映着同门的蝴蝶，隐约间意识到了他一直回避的答案。

群蝶是以他的术为载体召出的，除非有不可抗拒的外力干涉，否则不会这么智能。

那刚刚他挥剑砍死的又是什么呢？

庄休握剑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一下，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

“一群已经死了的人，就给我安安心心去幽都往生，别操心现实的事情……我会尽快去陪你们的。”

“正是因为师兄你这么想，我们才要阻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