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后，长鹫号依旧在飞行着，只是从高空下降到了离地三米的高度。这样可以节省不少能源，但同时也冒着更大的风险。

飞船上，文雨和前夕已经沉默了半天，谁也没有说话。终于，前夕打破了沉寂。

“我们为什么要运送这些深源基础液？”

“什么？”

“为什么我们每天都在路上，运送这些东西？”

“你会问自己为什么活着吗？你知道深源的用处——武器、药品、装甲，都要用到。”文雨平静地回答。

“可我们每年运送的量，足够造十几艘长鹫舰了。联合政府要这么多深源做什么？”前夕的声音中透着疑惑。

文雨沉默了一瞬，目光微微闪烁：“不知道。”前夕的问题触动了他。他从未深究过这个问题，但此刻，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七十年前——那个，黑雨，地陷，天灾之前的温暖春天。

2027年夏，一声巨响撕裂了天空。伴随着全球可见的紫色地光，世界上百分之七十的人口被瞬间蒸发。还未等狂风中的人们站稳脚跟，黑暗的深渊随之而来。厚重的云层像一口巨大的锅盖，将天空掩埋，白昼和黑夜从此画上了等号。与其说是乌云，倒不如说是锅盖，用无尽的黑暗煎熬着这片沦为人间地狱的残破土地。

那场灾难如同丧钟鸣响，震耳欲聋。地壳中出现数层空洞，无数裂缝像蛛网般蔓延着，漂浮的陆地开始撕裂、漂移。洪水泛滥，暴雨不断，深不见底的裂缝有时绵延数千公里。而最令人恐惧的是，光……从此消失了。

“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中午吧。”

昏暗的救灾帐篷里，一个男人盯着外面，语气中带着不安。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在四周回荡。

“是，是有点暗，可能是云层把太阳遮了，一会儿就会散开吧。”另一个男人应声道，帐篷外的哭声、喊声、哀嚎声越发嘈杂，混乱不堪。

“别发呆了，外面还有很多伤员。”男人催促道，但似乎也感受到了周围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混乱感。

“不对劲……不对劲……”

直到天空彻底熄灭，黑暗来临……

“你看这片土地，被黑雨冲刷得只剩下黑白色，好像古代的默片。”前夕的声音再次将文雨拉回现实。他抬头望向外面的黑色平原，确实如前夕所说，曾经的繁华不复存在，眼前只有无尽的黑白世界。自那场灾难后，黑雨如同来自天空的双刃剑，它提取出的‘深源’基础液仿佛万灵药，任何伤口只需一滴即可痊愈。然而，黑雨本身却带有极强的腐蚀性，任何有机物在它面前都只需眨眼便会融化，仿佛死亡的化身。

文雨看着飞船的电量逐渐见底，沉声说道：“就在这里休整一下吧，待飞船恢复一些能量，我们一口气飞到中心城。”

“嗯。”前夕轻轻应声。

舷窗外，黑雨不断敲打着飞船的玻璃，发出阵阵轻响。这里曾是最繁华的广场，如今，却只剩下黑雨冲刷后的灰色残影。破旧的广场空旷无声，昔日的繁华早已消散。地面上的石板布满了裂痕和细小的碎石，似乎在黑暗与时间的交错中静默等待着风化。广场中央，曾经屹立的雕像只剩下残破的石基，四周散落的石块也显得光秃无力。雕像的轮廓已然难以辨认，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