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糟蹋我们是‘黄萝卜’的就是这个癞瓜子。”认出韩榭的人边说边往韩榭身后瞅,好像在寻找其他的癞瓜子。
懵圈的人瞬间醒了,同时伸手去解雨衣的纽扣。他们明白无需多言,既然癞瓜子主动来了,那么接下来肯定是要以癞瓜子的方式解决问题。何况,被癞瓜子戏谑为“黄萝卜”的事不知道怎么被其他工友知道了,嘲笑了他们好多天,此刻见癞瓜子就在眼前,恨不得把他的疙瘩肉捶成癞瓜子皮。
韩榭一惊,眼见“攀亲”不成,“黄萝卜”们又个个摩拳擦掌,再不变换方式就得享用“黄萝卜加大棒了”。
也就在一瞬间,细胞仿佛重新列了阵,垂头丧气的苦相马上写满了韩榭的整张胖脸,诚恳的声音也从耷拉下来的嘴角里吐了出来:“慢着,大哥们慢着。确实是我这个混球那天喝高了,冒犯了大哥们的威严。唉...,一想起那天冒犯大哥们的事,我就难受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不,就冒着大雨来给大哥们道歉了,大哥们大人大量……”
韩榭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好几个系数,时间也刚刚好,有些人的雨衣扣子只剩下最后一颗没解开了。但韩榭“慢着”的指示仿佛起了作用,解扣子的人都停下了手。
“打住,打住!”先前认出韩榭的那个人不耐烦地喝断了他爆豆子似的絮叨,指着韩榭的手指头尖尖几乎挨到韩榭的酒糟鼻了。
“你那天不是嚣张的很嘛,啊?怎么现在跟蔫茄子似的?被雨水浇蔫了?你接着叫黄萝卜啊?叫啊?”他忿忿地骂着,伸手推了一下韩榭低垂着的胖脑袋。
韩榭就着推劲抬起头,吸溜了一下鼻子,顺势抽回一直擎着几支烟的手抹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抹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大哥们啊......”
韩榭仰头看着几个愠怒的人接着说开了,圆乎乎的下巴好像房檐上的滴水,湿漉漉的胖脸尽显楚楚可怜,好像在竭力抑制着不让自己捶胸顿足。倘使眼前的这张脸是一张女人的脸,即便不十分漂亮,也足以戳动任何一个蛮狠男人心底的那点儿软肉了。
但韩榭清楚这不是风月场合,他重又让圆乎乎的脑袋垂下,微微往前伸了伸,接着往下说道:“唉…,我知道道歉不能让大哥们消气,我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黄…,变成那个东西让大哥们踩几脚。大哥们要是实在不解气,就朝我这颗猪脑袋上捶吧。”韩榭说着,把头又往前伸了伸,两只手高高地擎着,一只手里是几截湿乎乎的断烟,不知道是抹泪的时候抹断的还是被雨水泡断的,另一只手里是一只打火机。
等了一会,感觉大哥们的拳头没有捶到脑袋上,韩榭便又把头歪了歪,摆了个更方便大哥们捶的姿势,头发都快要碰到说话的那个大哥的雨衣了,两只手依然高高地擎着。如果此刻有路人经过,看到这幅也许活久也难一见的画面,再瞅瞅披着灰斗篷雨衣,像西方教士形象的那几个人,一定会惊讶地想到,这肯定是虔诚的教徒在雨中忏悔呢。
几个人又懵了,先前说话的那个人瞅了瞅同伴,见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平和了许多,有几个重又扣着雨衣的扣子。便立刻对同伴们忿忿然起来,眼见癞瓜子自己蹦跶到了跟前,为什么不扁他呢?前几天他们每次路过这里都要赌咒发誓,恨得牙痒痒的要扁癞瓜子的想法,难道隔着雨衣被雨水从脑袋里冲跑了?哼,好吧,这几个软骨头,既然他们不扁,那我就自己扁,扁一只不蹦跶的癞瓜子总是件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他举起攥了好一阵子的拳头,刚要扁到癞瓜子头上,身旁的同伴拽着他的雨衣襟子朝路边的树林子努了努嘴。他举着拳头朝树林子望去,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在雨中摇曳的榆树背后影影绰绰,好像埋伏着无数的癞瓜子。
哎呀呀,好险啊!怪不得刚才一直觉得眼前这个癞瓜子怪怪的,完全不像那天晚上蹦跶得那么高的那只,原来是想诱惑着埋伏他们呢。
说话的人感激地望了一眼同伴,赶紧放下了拳头。但马上又想到,癞瓜子是他认出来的,虽然不敢扁,但总不能反过来给癞瓜子赔礼道歉,或者对癞瓜子痛改前非的举动安慰几句吧?
想到这里,便又气哼哼地说:“哼,赶紧趁有点雨水到其它地方蹦跶去吧,扁你还嫌手疼呢。要是下次再遇上你,扁不死你也得让你记到蹬腿的那一天!咱们走。”说完,瞪了一眼很想扁几下的那个圆脑袋,绕过韩榭往前走了。其他人也瞪着这个雕塑般的癞瓜子,陆续从韩榭身旁走了过去。
脚步声渐渐淹没在了雨中。
韩榭直起身,转过去朝着“黄萝卜”们远去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复又恢复到刚钻出树底下的那一刻。他把一直擎在手上的几截子烂烟和打火机猛地甩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骂道:“挨刀子的黄萝卜!等着吧,总有一天要把你们攥在我手心里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