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1 / 2)江水弯弯首页

丰铭义当年为了二妮子,就被九老爹和彰文大爷骂了一顿,被彰祥他们笑话了一回,还被狗子骗去两瓶好酒。现在要是再请他们去向洪先生提亲,还是做上门女婿,那不是要被吐一脸吐沫么?提不得呀提不得。挨到天亮,丰铭义仍然没想到合适的提亲人选,他想下船找人商量,可是十四佬已经上船了,只得起锚扯帆启航,顺水向安庆开去。路上,丰彰德见铭义两眼通红,无精打采的,便问他是不是病了。铭义说没病。丰彰德不信,知道他老实,有事总是自己闷在肚子里,便拉下脸逼问他。铭义只得承认昨天一夜没睡,熬红了眼睛。丰彰德又问他怎么了,丰铭义便红着脸吱呜。忽然,丰铭义想起十四佬和洪先生的关系还不错,而据观察,两人也的确很是密切。上次洪先生不是让他捎带秀绮去芜湖吗,乱世长途,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可以和族长说上话,又和洪先生有交情,可以请十四佬出面帮他呀。丰铭义好一个高兴,心想这一定是老天爷要成他了,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想到这一层。至于十四佬愿不愿帮他做这件看起来不可能的事,不试试怎么晓得?十四佬是好人,又对他特别好,即使不帮他,应该也不会笑话他。想到这里,丰铭义便咬咬牙,鼓鼓劲,从嘴里蹦出三个字道:

“为秀绮”

“为秀绮?等一下,等一下,秀绮什么事还要让你睡不着觉?”

既然开了口,丰铭义反而横下一条心了,把可能的冷眼闲话全抛到脑后,便磕磕巴巴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丰彰德先吃惊,再惊讶,当听说秀绮催铭义找人提亲时,便一拍大腿,笑道:

“你呀你,这是大好事呀。秀绮的脾性我多少还是晓得一点,但凡钮什么把握,她不会这么催你。嗯,是了,肯定是洪先生开了口,同意秀绮嫁给你...哦,是招你进门。哎呀,你是真老实呢,还是真傻?这么好的事,急事,昨天就该和我讲嘛,我昨天晚上不就可以找洪先生了?”

“我怕”铭义低头说。

“你怕什么?怕洪先生不答应?”

“不是,是怕你笑话我,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哈哈哈,那也要分怎么讲啊。把秀绮娶进门,那你就是癞蛤蟆。既然招亲,那就另说了,依我看,你就很合适嘛。也算好事多磨吧,这样,等我下次回家,一定和洪先生喝几盅”

到安庆卸了货,丰彰德听说货运行有一票上海的货,便赶紧争了过来。水运和陆运一样,路途越远越挣钱,也更省心。只是,这一趟长途跑下来,起码半个月才能回红石矶了。丰铭义心里急,可又无可奈何,更不能将焦心表露出来。哪知果然应了好事多磨的话,船到了上海就被人家卡住了,逼着丰彰德到海轮上过驳。所谓过驳,就是因海轮太大,靠不了港口码头,只能用小船将货物分运到码头卸货。对方说,不耽误你们回家过年,运费按天算。没办法,人家有枪有势,想走也走不了啊。

小寒节过后就快到腊月了,红石矶很多人家忙着腊八娶媳妇,便为镇子平添了些喜气。九老爹丰学堂沐着冬日阳光,正在门前大街上溜达,遇到个老熟人说:

“忙什么呀,进来坐坐?”

“正忙着呢,今天就不坐了。犬子腊八大婚,请你老人家务必光临哈”来人拱手说。

“应该的应该的,一杯喜酒一年寿,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老熟人拱手走了,丰学堂忽然想到自己孙子。彰祥开年就二十二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恨他老子只顾赚钱,竟忽略了这等大事。不行,少不得还要自己亲自安排。丰学堂想着,立刻就拿定了主意。等到儿子丰佳栋晚上回家,老爷子就把他喊进房,如此这般的一说,丰佳栋便搓着手说,“唉,都怪我,以前怎么就忘记成热打铁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丰佳栋便提着重礼直奔安庆徐先生家。丰学堂家和徐家是几辈子的交情,说话办事都不隔心,平时走动犹如至亲。说起来还是丰彰祥两三岁的时候,丰佳栋曾和徐先生亦真亦假的开玩笑,要他刚出生的女儿给他做媳妇。媳是儿子的配偶。南方人所说的媳妇,就是儿子老婆,与北方人差着辈分。徐先生笑道,好朋友变亲戚,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呢。徐小姐今年满十八了,还没有许配人家。因为是好朋友,丰佳栋以前过来都很随意的,今天提着重礼规矩正经的上门,倒把徐先生弄成丈二和尚了。丰佳栋见他发愣,便笑道:

“当年定的婚约,我可要正式认亲家了”

徐先生心里一惊。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何况你丰家这么多年也没再提,今天怎么突然开这个口?虽说是至交,可也不能大事当玩事做呀。他想着,脸上就有些不自然了。丰佳栋料定徐先生会是这表现,但还是假装糊涂,见他诧异愣神,便极诚恳的说:

“自那次我们讲过以后,我可一直把你当实在亲戚哈。虽说之后钮再提这事,也是担心两个念书的孩子分心。现在好了,涵茵不再念书了,十八岁也到了于归的时候,我这时候不提还等到何时?两个孩子成了双,我们也就踏了实,就守了诺随了愿,你讲是吧?”

徐先生是很有傲骨的读书人,丰家十七八年后才提诺言二字,他认为是一种轻视,也觉得丰佳栋很有些强迫的意思。他认为,朋友是朋友,婚姻是婚姻,两者不可混淆。无论什么样的朋友,一旦谈婚论嫁,就该按规矩按礼节办,绝不可马虎随意,否则连朋友恐怕都是假的。他的确讲究重信守诺,可也不能被强压着喝酒啊,便很想直接拒绝。可是想到几辈子的交情,想到小时候受丰学堂老人诸多关照,便笑着婉言道:

“兄弟说的是哟,谁不想儿女有个好归宿呀。只是,我家涵茵说她还要接着念书呢,也不想这么小就被家庭牵绊。现在的年轻人呐,都很新派了,我们做娘老子的,呵呵,也不能在婚姻上越俎代庖啊。你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