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狗子小佬有意思。平日口口声声讲,娶老婆就要娶漂亮有品味的城里女人,这下好了。兰花嘛,为人还是不错的,就是这漂亮和品味,呵呵,还守不住节操...”
狗子这个不大不小的风波,很快也就平息了,在红石矶市场日趋暗淡的背景下,这事留下的余音,连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排不上号。不过,丰彰文对兰花做的承诺,还真的做到了。一是拨了公中的两担大米,他自己又拿出十块银元,一起交给了兰花。二是严责狗子,从今以后不准再野混打流,好好过日子,否则乱棍打断狗腿,赶出红石矶。
这段时间,街上又有几家商行关门歇业了。生意不好,收税催捐的倒是越来越勤,进的少出的多,每天吃的饭比不上流出的血,这店还开得下去嘛。可是开不下去也要撑着,总不能坐吃山空吧。不管以后是否会好起来,只要还能撑得下去就要一直撑着。不管是东洋小鬼子还是如今的蒋总统,以后越来越好也罢,越来越坏也罢,日子总要一天天过下去。总而言之,太阳月亮照常出,日子就要照常过,店门就要照常开,哪怕一天挣一把米的钱呢。这时候,人都称赞丰彰德有眼光,是真心佩服啊。之前拒绝和丰彰德一起冒险拦圩的人,现在也都后悔起来。生意已是离水的鱼,拦圩造田自然就成了人们的重要谈资。不仅是谈,而且还夸张的预算拦圩造田的收入账,越算越大,越算越离谱,好像丰彰德马上就是东流县的首富了。丰彰德当然不理会别人算账,是赚是赔,他自己明白就行。
这天,丰彰德正在打夯的前面平土,听到有人远远的大声叫他名字,一看,见是税所所长领着两个税警过来了。他觉得稀奇,他没做生意,收税的请他喝酒吗?便放下手里的铁锹迎上去说:
“我是,我是丰彰德”
“你就是主持拦圩造田的丰彰德?”所长偏着脑袋假装不认识的问。
“哪里什么主持啊,领个头做事罢了。所长找我什么事?”
“诶,丰老板,你是装睡呢,还是真睡了?皇粮国税都能丢到屁股后面?”
“诶诶,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一纽做生意,二还纽到种田的时候,哪里来的皇粮国税嘛”
“看来丰老板真是装睡了!我问你,你拦圩的土是从哪里来的?”
“黄土咀呀,我们丰家人的山脚”
“可以白挖白用?”
“那也不是。都讲好了,以后开种的时候,每年按亩数向祠堂里交大米...”
“等等,等等。是你丰家祠堂事大,还是国家事大?”
“这和国家纽关系呀,我挑的又不是国家的土”
“什么?不是国家的土?那我问你,你红石矶属于哪个国家?”
“当然是中华民国了”
“哦,你还晓得中华民国呀!国家国家,先有国再有家,天下都是民国政府的,别说是山了,就是空气都是政府管着,你丰家人的山还能搬出中国去?不归政府管了?告诉你,还是在国家地界上!交吧,黄土使用税。至于交多交少,那就看你怎么做了”
“这...这...哪有这样的嘛,从原(圆)古到扁古,就纽收自家山上黄土税的道理”
“没听过吧?原古扁古还没中华民国呢,现在不就有了吗。我说丰老板,大家都是敞亮人,你就别再扯裹脚布了。我核算过,这么长的大坝用土,就收你两百块大洋”
“啊,两百块大洋?我身上连两块都拿不出,怎么交?再者讲,也不该嘛!”
“该不该,是我说了算!你也不要让我为难,更不要把自己的路子堵死,搞得大家都不好看。你先忙着,我还要去红石矶税卡上看看,三天以后再来。到时候要是拿不走税钱,呵呵,县里的警察就要请你喝水了。那可不是玩的哟!”
所长扔下这句话,甩甩袖子就领着税警走了,把个丰彰德墩在地上,像根烂木头似的杵着,呆呆的,眼珠都不会转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丰彰德终于回过神来,立马让人把铭义叫过来,和他说了税所来人逼税的事,说:“你马上去找你姨夫,请他务必再麻烦一下吴县长吧,请吴县长帮我们通融一下”说着又叹了口气道:
“这哪是收税,就是鸡蛋里寻骨头嘛,闭着眼睛榨油。黄土税,黄土税,以后挖坑埋人也要收黄土税了!”
丰铭义不敢怠慢,也不能怠慢。他已经入了股,交税就是自己出钱。事情紧急,他洗脚穿了鞋就往小姨夫家里赶。小姨夫听明白铭义的来意后,便眉头一皱说:
“晚了,晚了。我老表前天就辞官离开了东流县衙,到省城教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