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泠回道:“送她去官府了,治了她一个从犯。可她疯了,连亲爹娘都不认识了。大夫仔细替她诊过脉,她小产伤的太狠,如今神智不明,又去了牢里。只怕是……撑不到刑满了。”
“文敏接到了他父母的判决,没吵没闹。前些日子,听三舅母说,文敏托了她,帮忙在外面找了宅子,过些日子就带着敉儿他们搬出去。三舅母还说……文敏还找了文安,请他介绍个好的书院,等二舅舅的事了了,他便送文思去读书。”
“尤嫂子……尤家来人,说要接她回去。文敏也做主应了。”
如今的俞文敏,进退处事已是相当得宜,再无半点当年一心风花雪月的样子。
老太太闭着眼靠着枕头,听完只是点了点头,却不说一句话。
”王妃,王府来接您的车架已经到了。”赵嬷嬷轻手轻脚走进来,对慕晴泠说道。慕晴泠放下手里的药碗,却不见起身,望向老太太的眼中满是担忧与焦虑。
赵嬷嬷扶起慕晴泠,劝道:“王妃,走吧。老太太这里有我呢。”
“王妃,放心吧。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弱了。可她到底是陪着老国公走过一生,看遍了京中风雨的人。”送慕晴泠上车的时候,赵嬷嬷朝暮晴泠说道:“二老爷一家的结局,老太太肯定不好受。但是这心里扎了刺,就得忍着疼把刺拔出来,痛一时,好一世。如今老太太正在拔心里的那根刺呢,你要相信你外祖母。”
慕晴泠望了望福寿堂的方向,只能对老嬷嬷说道:“有劳嬷嬷多多开解。”
赵嬷嬷笑道:“这是自然,老身陪着老太太一辈子,定会好好照顾老夫人。王妃放宽心,老身最是了解老太太,有王妃在,老太太且倒不了呢。”
慕晴泠低头进了马车,刚刚放下车帘,整个人就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拉着往前倒去。慕晴泠心头一惊,待扑进早就等在马车里的人怀里,闻道熟悉的熏香味道,忍不住伸手锤了那人一下。
“吓死我!好好地做什么要吓唬人。”
萧岚洺老神在在地搂着慕晴泠,靠在车里跟个地主老财一样,美人在怀,另一只手玩着一把折扇,“你天天往俞家跑,留你夫君在家里冷锅冷灶,我还没问你的罪呢,你倒先说起我的不是了。”
慕晴泠转了转身,还是靠着萧岚洺,闻言眉梢一挑,冷哼一声:“问我的罪?王爷想怎么问?”
若论眼力见儿,满京城萧岚洺称了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那可是从当今陛下皇后手底下锻炼出来的。
“什么?谁要问罪?问什么罪?我是怕我王妃舟车劳顿,特地赶来给我家王妃捶背捏肩的。”萧岚洺将折扇放下,伸手在慕晴泠肩上轻柔地捏了几下,讨好道:“王妃殿下,可满意你家夫君的手艺?”
慕晴泠抬头瞪了萧岚洺一眼,又靠了回去。马车载着两人往逍遥王府去,车外是街市喧嚣,车内是岁月静好。
“都结束了。”慕晴泠靠在萧岚洺肩头,突然说道。
萧岚洺揽着慕晴泠,“是,都结束了。”
短短两句话,却激起了慕晴泠心中万千感慨,她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画面,有前世的,有今生的。这些换面飞速掠过,初时那么清晰,仿佛就在眼前,却又在瞬息之间褪去色彩,宛如封存已久的画纸,泛着黄,一碰就碎。
就在这一刻,慕晴泠突然涌起一股诉说的渴望。她坐起身,定定地看着萧岚洺,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前世那个求助无门,冤死小院的慕晴泠,看到杭州慕府,与他初识的慕晴泠。
“怎么了?”萧岚洺带着无限的温柔看着她,这人给她了庇护、给了她尊重与自由,更给了她无以计量的爱。重生是老天爷给她的恩赐,而萧岚洺,便是这场恩赐里最大的惊喜。
慕晴泠笑了笑,如同一只飞倦了的鸟一般,将自己送进萧岚洺的怀里,她依靠着他,轻声说道:“岚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马车辘辘前行,不远处,逍遥王府的大门已经可见。
夕阳遥遥地坠在天边,京城繁华喧闹,平凡的一天已经临近尾声,人间的喜怒哀乐交替上演,落在地上,也不过是每一日的柴米油盐。
待到日月交替,昼夜更迭,今日的沉疴终将湮灭在时光中。
一如载着他们的马车,不论路有多长、有多坎坷,径直前行。
他们终将携手,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