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岭确实不是什么恋爱脑,也一直在恋爱中表现得恣意任性,但她真心爱着聂珩,为他的付出,更为他这个人感动着。从新闻里看到他车祸重伤的消息,她的第一反应是去医院照看他。但因为任性,聂家又将一切信息封锁,她打爆了电话,动用了所有关系始终找不到他,最后只有主动去华世见他父亲。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之所以拒绝去聂家拜访,去认识他的朋友,除了花边新闻,也因为他的和盘托出。滥交、出轨、婚外情、私生子,也许在上流社会不怎么稀奇,但对于家世清白的叶清岭来说,尺度过大了。她害怕去接触,却也是愿意为他去接触的。
与桃色新闻里的急色轻浮印象不同,也与财经新闻定性的精明广博不同,更不像聂珩“感情充沛却喜怒无常”的描述,此刻叶清岭见到的聂钊华面色惨白,眼窝深陷,且双眼布满血丝,在崩溃边缘随时可能暴走。
她害怕,但还是战战兢兢地说明了来意。得到的回复却是——
“和我儿子分手,立刻。”
狗血的剧情来得猝不及防,叶清岭深感受到了侮辱,她是一个骄傲的女人,当即丢弃害怕,为自己辩驳,“伯父,也许在您的眼里,我是一个处处透着平凡的女人,配不上您的儿子。但感情是我和聂珩在谈,我不会因为我们以外的人对这段感情不满意而和他分开。不管您信不信,我对聂家一点企图也没有。”
“所以你贪图的只是我儿子?”聂钊华笑了,十分瘆人,“呵护、体贴和专情,以及他的才能带来的虚荣和幻想?这一切都是聂家造就的!你以为金钱就只是金钱,权势就只是权势了?只要不索取金权,索取金权的衍生物就不算拜金了吗?”
这是叶清岭未曾思考的逻辑,但也许它是对的,因为她已经在困窘了,“可是伯父,这是无法割裂开的,他和聂家用金钱和权势造就的他的品性、才华、能力和气度。我只能说,即便他脱离了聂家的养分,我依旧会爱他!”
“显然你很清楚,以他的才能,即便离开聂家也能过很好,至少可以满足你的需求。”聂钊华的眼神凛冽起来,“可你满足得了他的需求吗?或者你觉得你能让他脱离聂家?”
叶清岭愣住了,她或许连聂珩的需求是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来她能感受到他的专一和热情,却不能感受到他的心,走不进他的精神世界。
“要不要听一下我想和你谈的条件?毁了你,”一改之前的躁郁,聂钊华沉稳了起来,却显得更加癫狂,“与否。我知道你的傲气来源,你的梦想,你的家庭。你可以和我提要求,也可以试试我的决心。不要指望阿珩能庇护你,他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至于你能联络到他的所有方式现在全掌握在我手里。我年轻的时候曾想过当一个作家,老来了却不是很想编排自己的儿子!”
他的眼睛没有一丝光亮,漆黑空洞,就像夜色底下的深潭。
叶清岭胆寒地颤抖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您可以不在乎我,却也不在乎您的儿子吗?要让他变得不幸?”
“不幸?你高看自己了。而且我确实不在乎。毁掉他又怎样呢?我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
“我承认,我脆弱且怯懦,但我是真的怕!”叶清岭掩面轻啜,“你父亲想要毁掉我是真的,而他也是真的能毁掉我......”
而这话落到聂珩的耳里则自动翻译成,父亲想要毁掉他是真的,也是真的能毁掉他......真相持续攫去感官,但他却依旧维持着镇静和理性,“那来布拉格交换......”
“是我向你父亲提的条件。我想离你远一点,也许会释然得快一些。”
“嗯,”聂珩点点头,“这样也能让我释然得快一些。”
“聂珩,我们......”
“就这样吧。”
不说再见,也不用再见。他给了她一个算不上好看的微笑,起身离开。
雪下大了,扑簌簌地下落,砸得人有些疼。
可聂珩却顾不上这些许多,他茫然地往山上的巴洛克茶屋走,任由洁白的冰晶将他覆盖。如果也能覆盖掉心上的钝痛就好了,只可惜他有温度。冰晶融化为水渍,与因走动冒出的热汗,因心痛冒出的冷汗混在一起,一起滑落。在路人眼里,也不过是狼狈了些。
体面可真好维持,哪怕内里正在崩溃。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极具迷惑性的词汇,除了矫揉造作,就剩自欺欺人。迷信它的人大抵都有一种认知不足——他以为他是他父亲不喜欢的儿子,可实际上,父亲只把他当作了可以随意编排,亦可以随时毁掉的人偶!
体面地告别离开已经不可能了,逃,他得逃!虽然会很对不起夏栎,但这已经不是在他身边的人会枯萎的问题了,而是他自己也会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