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小径直下,告别了辽阔透亮的田野,一涵视野被密密麻麻的桃树占领。
成片的桃花盛开,桃树长得高耸,枝条长长地伸展出来,花一朵紧紧地挨着另一朵,无一空隙之地,衬得天空满是鲜红之色。
一涵被魅惑般,无意识地往前走着,鼻尖的桃花香似乎一改之前浓郁的甜腻,显得清香淡雅起来。
颈间的玉闪了闪,是玉淮醒了过来,“主子,这处的花香有妖力。不宜久留。”
一涵知道不对劲,她想离开。
但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刀间直刃亲兄妹,血畔成河,而胥子安手持刀剑身处其间的情景,她愤怒。
轻烟绕绕,似乎连她的思绪都罩上了一层薄雾,男孩诡异,即使无力娇小,但随时都能夺取她的生命,她恐惧。
原本温柔和蔼的苍老的脸庞,在这时也被扭曲,皱纹无限向两边拉伸扩展,他们的问候、关心都是另有所图,她绝望。
此刻她已不想回头,仿佛前面才是人间的乐土。缓缓地往前走着,脸上挂满了希翼、幸福。
“主子,主子!”玉淮着急了。
它只是玉石,带有灵智已是不易,身上的灵力十分薄弱,使用一次灵力就要沉寂相当长的时间,这股力量不应轻易使用。
它不忍再看,缓缓地暗了下去。
正当一涵已呈现癫狂,就要彻底陷入自己的情绪中。突然额间闪过一抹红光,一涵脑海一片清明,却也承受不了这两股力量的双重冲击,昏眩了过去,徒留身躯虚虚恍恍地走着。
*
咔哒——
身下传来骨头被踩碎的声响,清脆果断。鼻尖嗅到了浓厚的腐臭酸味,一涵不能再忍,徒然苏醒。
自己被大魔王轻轻托着。本想挣扎却被身边的景致惊红了眼。
只见在清冷的月光下,层层堆叠的尸体已经成了数个小山。有男有女,有少年有中年。衣衫褴褛的死者们以各种扭曲的姿势躺着,有的被利器刺穿,有的被钝器砸得面目全非。
奇异的是地上的尸体早已布满白蛆,骨肉已然支离破碎,而表层的尸身却近乎完整,像是近期才出现的。
堆积如山的尸首逐渐与同门师父们的面孔重合,刺鼻的血腥气息仿佛仍然萦绕鼻尖,久久不散。
一涵闭上眼,不愿再想。
突然柏子香冲淡淡了腐臭——似是察觉到自己异常的情绪,又似是不像让一涵看到这成堆的尸首,大魔王将自己紧紧地印入怀中。
一涵微微发抖,她不敢挣开,她在害怕,怕他发现自己的意图,怕他再次残杀师门,怕他辱灭自己。自己终究是过于软弱。
“不怕,你今后有我。”耳边传来温柔体贴的嗓音。
大魔王清楚一涵害怕恐惧,但他不清楚原因。
大魔王第一次这么想保护一个人,这么想了解一个人。
但若那个人恨他呢,他该怎么办。
被他保护,被他喜爱,这么善良这么恨他的她又该怎么办。
大魔王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想用世上最温柔的嗓音轻轻地哼唱,就像许多年前,久到面容都已模糊的那个人曾经安慰他那样。
路上走了许久,大魔王拥着她,自信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