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程七第一次来九重天。
她今日穿的便是白景送她的那条流光裙,为了衬这条裙子,程七今日格外规矩,一举一动都拘谨地让人觉得有些娇羞。白景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好笑。
白景不同于往日,今日倒是极少见地穿了白锦织金长袍,好似黑夜中的皓月,清冷孤傲,不染尘埃,反倒比玄衣更多了几分疏离感,让人不敢亵渎。
“师尊还是穿白的好看。”
程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喃喃道。
今日的九重天倒是热闹之极,前来赴宴祝寿的人络绎不绝,程七有幸见到了仙门九宗除灵剑派以外的其余八个门派的掌门,果然是各有千秋。不过最惹眼的,应当还是白景了。应着辈分与仙阶,一路上几乎是每个人都朝他行了礼,恭敬地唤了声天尊。自涿鹿之战后,不少人是七百年来第一次见到白景了,目光总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自然也顺势瞥一眼身旁的程七。
程七今日才发觉,原来她师尊竟是这般万人敬仰的,可是,为何要收她为徒呢?自己明明这般平庸,一无是处。程七不禁又回想起以往那些同门对她的讥讽,暗暗揪心。
程七微仰着头,凝视着他的侧脸,仿佛想将他看穿。可是,越看越只觉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自己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得,又如何能揣摩到他的心思。
许是程七看得太久了,白景忽而转头对上她的目光,程七如同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慌忙转头避开,只是一时心虚,目光流盼,好像看哪都不太合适。少顷,程七才敢用余光偷瞥一眼白景,发现他已经转过头去不再看她,这才松了口气,
鲛人王同鲛人公主今日也来赴宴,一是商议结盟之事,二是祝寿。
鲛人王依旧满身的珠光宝气,大老远便看见他金光闪闪地走过来。程七看得目不转睛,这鲛人王十根手指有六根戴着翡翠指环,脖子上还挂着一串荧玉项链,双耳上一对大金环,一晃一晃地闪着刺眼的光。都说财不外露,可鲛人王就差往脸上也贴点金了。
程七觉得简直俗气至极!
还是她师尊这般素净的打扮更胜一筹。
程七注意到鲛人王身旁的小公主,虽然也是穿金戴银,却一点也不俗气,反倒让人觉得十分贵气,一眼便知是公主。模样生得十分娇俏可爱,看起来同程七差不多的年纪。
咦?她好像……一直在盯着师尊看……
还未至光明殿,太子殿下便远远地迎了出来,一一行过礼后便请这几位先行进殿。
“你在此处等我,不要乱跑。”
看着程七不自觉上扬的嘴角,白景总觉得她又在憋什么坏心思,她好像巴不得白景快些离开。
“放心吧师尊,我就在此处,哪也不去!”
程七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可她越是这般乖巧,白景却越是不放心,因为程七本就不是能安分守己的人。
“若是乱跑,回去后罚你闭门思过半年不许出云深阁。”
程七笑不出来了。
目送白景离开后,程七忿忿不平地冷哼一声。而后察觉到有股不善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只觉如芒在背。
是方才的鲛人公主,鲛人王也一同进去了,于是她也被留了下来,此时正上下打量着程七,眼神中透露着惊诧和不屑。
惊诧是因为程七身上这条裙子是鲛纱制的,她如何能得,转念又想到白景,听他们二人方才对话,知道程七应是白景的徒弟,是以,这裙子应当是白景予她的,故而不屑。
“求求您老了,您就给我吧!求求您了!”
“哎呀二殿下,当真不是老夫不给你这个面子,而是姻缘这种东西吧它强求不来,是要看缘分的!”
“是以我才向您讨那红绳的啊,一牵不就有缘分了么?”
“那是孽缘!”
目送白景离开后,程七忿忿不平地冷哼一声。而后察觉到有股不善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只觉如芒在背。
程七循声望去,正看见二殿下同一红衣老翁拉扯着朝这边走来。程七觉得甚是有趣,那老翁身量不高,一头如雪的白发以木簪挽起,手执桃木杖,杖上零零散散地挂着红丝,若是在凡间,应当已是耄耋之年,不过却不见老态龙钟之态,反倒精神矍铄,笑起来倒是神似弥勒佛,甚是可亲。
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鲛人公主的缘故,二人原本还一路推搡着,等到了程七二人面前便忽而噤声,上下打量着她们二人,程七并不识得二殿下,只当是哪位仙君,却也不敢随意行礼,恐闹了笑话,因而也不做声,静观其变。
“这位就是那鲛人公主吧。”
老翁和颜悦色道。
鲛人公主鄙夷地瞥了老翁一眼,一声不吭地侧过脸去,肢体语言表示并不想搭理。
老翁碰了壁,倒也不恼,转而看向程七,依旧和颜悦色道,
“这是公主的女婢吧?想不到鲛人族连女婢的衣裳都这样华贵。”
鲛人公主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得意地看着程七,好像对于她这身衣服,突然觉得很适合她。程七圆眼怒睁,气得两腮鼓鼓的,双手叉腰正欲争执。忽而想到什么似的,深吸一口气,抚了抚胸口,暗暗道:
不行不行,不能发脾气,不能给师尊惹麻烦,不生气不生气我不生气。
“这位老伯便是掌管世间男女姻缘的月老吧?”
程七也学着老翁的模样,和颜悦色道。
“哦?你认得老夫?”
程七扬了扬眉,得意地撇撇嘴,
“不认得,猜的!”
老翁闻言来了兴致,笑呵呵地捋了捋压根不存在的胡须,
“那你说说,你是如何猜得的?”
“这容易,且不说衣着,曾闻凡间的话本子上说,月老以红绳为有情人牵线搭桥,成就姻缘。您老的手杖上应当便是吧,加之方才听您二人对话,这位……额……仙君?是在向您讨红绳吧?”
月老听到程七那句“且不说衣着”时心中便已了然,这小丫头是在因为方才他那句话,含沙射影地讽刺他以貌取人呢,自己也是疏忽了,竟让一个黄毛丫头入室操戈。不禁仰头哈哈大笑,越看越喜欢,只觉这小丫头甚是伶牙俐齿,有趣有趣。
“呵哈哈哈!方才是老夫疏忽失言了,姑娘应当是灵剑派弟子吧?”
月老听完程七那番话后才留意到她腰间系的那枚小拇指大小的白玉,那是灵剑派弟子的信物。
“劣徒初来九重天不懂规矩,冲撞您老,在下给您赔个不是。”
白景的声音忽而从身后传出,程七循声转首时,他已走到了她身侧,而后朝月老作揖。
月老得知这是白景的徒弟,笑得更甚了,连忙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