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日，城市的角落〉

毋庸置疑，这里是黑暗的——所有人都会拥有这个共识，这里是一条巷子，露出来的水管在嗡嗡作响，滴落下些许水珠，在肮脏的地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水塘……流光溢彩、光怪陆离，上面有着扭曲的油斑

两边的高楼大厦将这里彻底掩盖，城市地图上也忽略了这里，被爬山虎覆盖的墙面、被污渍填满的角落，和空气中弥漫着的灰尘……都昭示着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不是什么好人待的地方

那么这里会有什么人呢？——可能是贪玩的孩童，不自觉地走到这里；可能是焦急的上班族，想要赶忙抄个近路；也可能是某些有探索兴趣的人，不顾危险地冲了进来——但更不用说，这里大抵是那些流浪汉、小偷、妓女和瘾君子该待的地方

这里会发生什么？——可能是流浪汉为了物资而发生斗殴；可能是小偷为了偷盗而发生冲突；可能是妓女为了生存而发生交易；可能是瘾君子为了快感而发生抢劫——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好事，但这只是世人的评价，对〖虚部〗而言都是好事

流浪汉代表这里有自愿的器官捐献者，即使它们只要捐一次就会成为空壳；小偷代表这里有自愿的犯罪模拟者，即使它们只要试一次就会尸骨无存；妓女代表这里有自愿的女性试验品，即使它们自己都知道这根本有去无回；瘾君子代表这里有自愿的药物实验者，即使它们也知道自己只是小白鼠

但不要忘了，它们全部都是自愿的，流浪汉因不想活下去而死，小偷因心中罪恶感而死，妓女因心中丧生感而死，瘾君子因身躯快乐而死——它们都是自愿的，无一例外

当然，自愿的条例——在〖虚部〗的档案里

“这就是徐竹他老人家亲自说的话，如今应该能在《徐竹的档案》、《虚主的言语》和《虚部的定义》这几本书里看见……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咱挺无情的？”

欣慰在这巷子里一蹦一跳，活泼的声音和轻灵的身影同时传进脑海，与这周围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事物都是用来比较的，当你把灰色和黑色置于一起，那么灰色就是白色——秉承着这样的理解，我觉得欣慰在这里就像是天上的天使

“呵呵~我也杀过人、放过火、贩过毒……神州刑法有452条，我一个人能犯上半数，无情不无情——我哪有这个资格评价呢？”

“唔~也是，毕竟咱这种人就是干这个的……不过嘛~像你这种新人，我已经两年没看见过了，没想到这群SM的HR还在TMD招人，三亿个成员还不嫌多吗？”

好吧，这还是个恶堕天使……我脑海中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那是个清纯到如同处女的女人；还有自己的女儿，那是个长相清秀的孩子，跟她母亲很像——如果她活到现在，想必也有欣慰这么大了吧？

我暗自摇头，神伤的触觉不禁让我呼吸困难，但已经过了十余年，这种感觉早已习惯……欣慰还在前面咒骂着天索部的人，声音如知更鸟般悦耳，身影如月光般抚慰人心——只是她穿着JK服装，金黄色的发丝编成马尾，让我这种中年人不忍直视，毕竟自己穿着黑色的衣服，防止血迹沾染上身

“大叔，我告诉你哦——我之前在一家公司里干活，是徐竹说要让我熟悉熟悉社会，结果你猜这么着？公司上下几千人，全都是〖虚部〗的人……那时候还叫〖废人〗，直到爱莉提出建议才改”

我不禁愣住了，脚步像是灌铅般沉重，又像是被铁球拴住般难移，感觉脑内循环被直接破坏，呼吸如溺水般难熬……但我决定还是先将那无尽的思绪压下，抬头继续跟随着欣慰，没过多久便走到了末尾

这里与方才的环境没什么不同，还是水塘、爬山虎、污渍和灰尘，与以前的失落没什么两样……但欣慰却是转过身笑了笑，然后将手按在墙壁上，看她的脸色貌似只是轻轻一推，但那种机关被拉开的动静与之完全不同，至少我知道——凭借自己的全部力量，是不可能打开这道暗门的

跟随着欣慰走进去，只觉得豁然开朗，这里先是一条过道，无论是墙壁、地板还是天花板，通通都是完全的洁白，是那种既干净有雪白……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某种香味，让鼻翼和大脑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我不禁想起气体毒药，但仔细地思索片刻，便否决了这一结论，他们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好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客户了。真是的，换了一批又一批，名字什么的就别记了——你的身份是金銮部欲仙门阿片类第……不知道几千还是几万的成员，自己看吧——反正你的工作就是贩毒，就这么简单”

欣慰在尽头输了串密码，前方便打开了扇门，我跟着欣慰走进去，便看到了我无法想象的事物——这里是一处如同工厂般大小的地方，我们现在正身处二楼的观察室，通过玻璃可以看见前面下方的近千个传送门，旁边的楼道预示着下楼的方法，楼道旁的房间预示着自己的下半生

欣慰边说边走到玻璃旁，微笑的容颜甚是美丽，让我这种人也不禁愣了片刻，但我心里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天使，也不是什么恶堕天使，她就是个从地狱里被拉上来的恶魔，被那个名为徐竹的魔王拉上来的令使——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便也没必要去抵制了

“我这算回归老本行吗？噗呵……我自己都有些忍不住了——明面上的人类救世主，背地里却开设了个这样的组织，真是有够讽刺的”

“谁知道徐竹他老人家怎么想的？不过确实，想想倒确实有些讽刺呢~不过他也不在乎这种说法——咳咳！我在这里好生提醒你，说徐竹的不好、骂徐竹的坏，怎么说怎么骂都行，反正他也不在乎，我们日常也骂骂他解闷呢。但你绝对不能说他的爱人，你要敢多言多语，下一秒就会暴毙——这是忠告”

我听着欣慰转过头的告诫，想了想徐竹的人格，倒也觉得十分合理，毕竟他才是那个可以胡作非为的人啊……眼前这近千个传送门，连接着的是近千个瘾君子，也是近千个家庭——我没有良心，但事实自然应该被认识到，毕竟哪怕是杀人取出器官这种事，自己都可以面不改色，何况是那些瘾君子

“看什么呢？放心了啦，对面都是自己人，而且这只是单向的，你不过是个中转站罢了，不过自然——没有你这条线就得换人，大概会停工几分钟吧”

欣慰将头转回去，继续看着那些暗金色的传送门，满脸无所谓地说道，我也只好点点头，反正自己的价值也就这些了……即使在〖虚部〗，自己也就只能做好〖虚星〗的工作，安心过度晚年就好

但我又注意到欣慰的脸色突然痛苦起来，抿着嘴唇不作言语，眼睛也痛苦地眯成一条缝，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手捂着肚子像是在安慰自己……真没想到啊，这个恶魔居然还有人类的良心，还会为这种事情而……

“走吧走吧，我饿了，都这个时候也该吃午饭了——来，我带你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咱〖虚部〗的人福利还是蛮高的，是有休息时间的”

当我没想，这个恶魔就是恶魔，哪来的人类良心，估计什么时候突然饿了，就不知道是煎了还是炸了，吃下肚子全部消化了吧……不过也对，今天来的太晚，我自己连早饭都没吃，现在肚子里没货也瘆得慌

从里面出来，欣慰突然转身扔过来一个卡片，我到底也是经过许多生死离别，眼疾手快地就接下了——那是个通体雪白的卡片，上面印着我的编号和所属部门，摸上去的手感像是大理石，但我知道那是生物魂钢，估计现在想扔也扔不掉了

“这是你的工牌，找不到位置就直接问它，里面有个人工智能，进去的时候可以把这个贴上去，或者对着它说话就行——当然，如果你有机会进入天杀部的话，被改造之后也能像我那样靠蛮力推开……真的很解压”

听着欣慰说的话，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擦擦汗，对她有那么些无语，更对这个组织有些无奈……以徐竹那家伙的性格，这个工牌不可能离开我，里面的人工智能其实是用来监视我的，估计那个工作的地方里还有许多我想不到的措施

不过现在也不用想那么多了，我们走出这个巷子，背后的巷口就开始被蒙上了一层色彩，只有拿起工牌时，那层色彩才会消失，如果将工牌收起来，连那色彩都看不见……察觉到旁边欣慰投来的玩味目光，我也只好尴尬地挠挠头，跟着她上街吃饭去了

欣慰真的很活泼可爱，她走来走去跑来跑去，时不时哼哼伊甸的歌，又刻意停下转头看我有没有跟上，看到后就会微微地笑起来……她穿着JK制服，那双玉腿裸露在外很是嫩滑，裙子不长，若隐若现的绝对领域令人心动——若是我的女儿，也应该这么活泼，也应该这么好看呀……那时她可以扑到我的身上，向我撒个娇卖个萌，即使是天上的星星你老爸也把它拿下来

可是没有如果……我们没多久便在一家黑竹餐厅前停下了，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服务员全部都是女性，她们现在正忙着端菜和擦桌子，虽然在我看来她们的动作算是极快的那类了，但络绎不绝的人流还是让她们忙的不可开支——连欣慰都摆出个鬼脸，暗自叹道她们可真是够累的

但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我们根本不在大堂里，也不在那些普通包厢里，而是在组织特别提供的三楼餐厅里吃饭……周围也有其它的组织人员，看上去应该是天杀部、金銮部、天机部的人，这里也就只需要这些部门

“欸？露露姐，你怎么来这里干活了？”

“嗯？唉呀~是小欣慰啊！来让姐姐惯惯，好久没见到你了快想死我了，我这不是休假了吗？就来这里当当伙夫，权当体验社会了”

我们刚坐下，便看到一位服务员走过来，她面目娇好，身材也是波涛汹涌、曲线诱人，活脱脱一个明星人员，只可惜我已经有老婆了……她将菜单随意地放在桌上，走到欣慰身边就抱住她的头，将其埋在胸里狠狠地撸了两把，直到欣慰捏捏她的腰才结束

周围的人貌似对此都习以为常，看着笑了笑后就继续吃饭了，那种温柔的笑意让我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组织里如此有人情味……明明是个三亿成员的独裁帝国，做的都是些杀人放火、茹毛饮血、贪婪吃人的生意，但是旁边所有桌子上的人都在说说笑笑，俨然是一副普通人吃饭的模样

那个被欣慰称之为露露姐的女人可算平静下来，拿起菜单便问我们要吃什么……我察觉到她与我的疏离，看着我的眼神也有些歉意和无奈，便无言地摇摇头，让欣慰帮我点菜了

“唔~我就是老三样，至于他的话……松鼠桂鱼、宫保鸡丁、青菜汤和拍黄瓜吧——你应该能吃这些的吧？虽然你是个西方人”

“……嗯？我吗？当然可以，只是松鼠桂鱼这道菜我听说比较难做，真的可以吗？——而且我的身上还没有带钱，你请客吗？”

“唉呀~组织里的东西当然不要我们自己付钱啦，如果你想要的话——去组织的任何商店里都是可以直接拿的啊，当然~不要拿太多太贵就行”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欣慰和旁边的那个女人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玩味，让我这个中年男人都有些脸红了……这种场景倒让我想起了我的妻子，我们也是这么认识的，她是个服务员而我是个公司员工，那天下着雨，我肚子饿就匆匆忙忙地跑进一家餐厅，因为不熟悉所以就让她帮我点了，之后的故事也很简单，那些菜很好吃，我也很喜欢——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我们就逐渐熟悉彼此，然后就走向了爱情的殿堂

当时的她是那么纯真，笑起来时脸上的两个小酒窝是那么可爱，穿着制服也活蹦乱跳的，被店长训得时候委委屈屈的，最后那位温柔的店长都笑起来了，也就没多说什么……每次去吃的时候，她都会拿着菜单过来，我就细细欣赏她的容颜，但无论怎么说，她头顶的丸子发型都是那么吸引我——以至于我们感情的开始，其实是我忍不住握住了她的丸子，那时真是尴尬极了，但如今想来，还好自己那时手贱，否则就失去了一位堪称完美的妻子

思绪被欣慰逐渐异样的眼神拉回，我无比尴尬地挠挠头，心想今天可真是倒霉，不过接下来的菜品又让我觉得无比幸运……松鼠桂鱼上的肉丁颗颗饱满，微黄色的酱汁让人胃口大开；宫保鸡丁是小块的鸡肉伴随着黄瓜和花生，上面的微红酱汁让人口齿生津；青菜汤虽然普通却不失食色，透亮又青绿；拍黄瓜上面有着些许白蒜屑，能想象到吃下去的凉爽和麻意

而欣慰吃的也不差，她现在正两眼冒光地看着菜，让我有种她会不会把盘子都吃掉的错觉……红烧肉五花三层，深红的颜色让人抵抗不住；麻婆豆腐的红油量足够，鲜红的色彩让人有些望而却步，又想要赶紧试试；糖醋排骨的颜色较淡，但上面传来的光芒让人狂吞唾沫，烂糊到脱骨的肉更是令人无法自拔

“唔~好吃！还是神州的菜好吃，都不知道你们这些西方人，是怎么容忍那些黄油和芝士的，吃一口就觉得头晕了……呜呜~太好吃了！还有那个什么仰望星空，咦~既难看又难吃——自从第一次尝试之后，我出来都绝对不会去那些餐厅的，还不如组织的饭呢~”

“呵呵……其实我也不怎么吃，家里都是吃的我妻子做的饭，她很喜欢神州的菜——曾经我们去过神州旅游，她就默默记下了，回来的时候还买了个食谱，所以我很长时间也吃的是神州菜”

听到欣慰的吐槽，我不禁笑了笑，跟她说起了我妻子的事，一直讲到我们结婚生子，一直说到我们吃完才停……我现在也记忆犹新，我的妻子是那么温柔，每天饭点前都会系好神州的围裙，处理好食材后便开始做饭——说来也真是难为情，我那时被工作忙的有些烦躁，每次都是坐在餐桌边看着她，不曾上去帮忙

但她真的很温柔，每次看我这么疲惫，她都是先让我吃，而自己站在我的背后为我捏肩，一边寻找合适的力道，一边在嘴里抱怨我工作太累……要是那时拍下照片就好了，不过直到我们生下孩子才买了照相机，还是为了记录孩子的成长

我的女儿很可爱，当然也许是我作为父亲的滤镜，不过她的确是除了我妻子外最可爱的女孩，谈起这点我一点都不害臊，因为这就是我的想法……我那堪称糟糠之妻的妻子啊，她原来是那么的爱漂亮，与我结婚后却为了节省开支，不曾去买一件贵的衣服，直到我女儿穿上小裙子时我才反应过来——我抱着她和孩子，很难受地哭了，但她却说“没关系，只要有你在，什么好衣服我都不喜欢”，还帮我擦眼泪

说到这里我不禁流了几滴眼泪，讪笑着从欣慰递来的面纸袋里抽了张面纸，不害羞地擦了擦……随意的岔开话题，想和欣慰聊聊其它事情

“欸？唉呀~徐竹他老人家做的生意多了去了，这是个餐馆，旁边的菜市场是他的，食品加工地也是他的——如果你要尝试新风格的话，离这里不远的贸易中心也是他的……诺~你看看这个发带，粉红色很好看对吧，上面还有蝴蝶的纹路呢~路边的黑竹女性饰品店里就有”

“嗯？你问这个啊，让我想想……对于徐竹而言，背叛是种极大的侮辱，假设你对他的爱人不敬为第一档，那么背叛就在第二档——而且因为是组织里的事务，爱莉、伊甸和阿波尼亚她们可不会管，绝对绝对会死的哦~”

“你说这个啊……徐竹他的爱人肯定是女的没错吧，他可不希望他的爱人们来吃饭时，有男性服务员过来打招呼——于他而言，他爱人身边三米是独属于他的地方，这种恐怖的占有欲呀~我们都在想，要不是为了她们的自由，恐怕他早就把爱人们全关起来了~”

“所以你也就知道啦~露露姐不是有意疏远你的，你看旁边那桌，那是临溪姐，白发赤眸的很好看吧——听说可以单人打几百只低级崩坏兽呢~还不是戴着手套和口罩面对那些天机门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徐竹对组织的所有女成员都有占有欲和控制欲，所以我们也只好依着他了——我到现在都没有与你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对吧？”

“咳咳……告诉你一件很好玩的事——不仅仅是我，也不仅仅是露露姐和临溪姐哦~〖虚部〗里面所有的年轻女性成员都喜欢徐竹，我也还算是妙龄少女呢~又因为改造了身体，喜欢他的人都好看的要命——不过这对于他而言倒不值得在意，再说了~他也不在乎我们这些雌性动物呀，只有在乎的人在他眼里才算人，其它都是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