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百多年里，灵气凋敝，法力高强的人族修士越来越少。而你们的朝廷衙门有意无意掩饰妖族的存在，有多少人记得妖？”

“天门扣上后没有修士能羽化飞升，老人寿元结束，死的死，寂灭的寂灭……你们人族的领头人都快死光了。”

“虽然妖族寿元长久，但龙脉不知何时复苏，千年万年都有可能，到时候除了那些修为通天的妖，谁能撑得住？”

“不对，”姜筠霁找到了其中逻辑不通之处，“依你所言，灵界被创造的原因是两族相争，但妖族如何破开大阵，最后又怎么能保证，天界不出手干预，不会重建灵界？”

男人伸出手指了一下他：“你真动脑子了，但动的还不多，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对于乾元四象大阵，仅靠灵界的妖族一方确实难，但不止灵界有想毁掉大阵的人，再者，如果如果这场战争到了最后，只剩下妖族或者人族了呢，天界还有理由再出手吗？”

姜筠霁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凝重，捂着脸叹息：“你们想得真大，我还在想怎么活命，你们都在扯灭族之争了。”

“我问你们为什么要监兵法力，你未必会告诉我，那至少告诉我，经历这场战争的人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男人大手一挥，眼前景物挪移变化。

平房和青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堆积着尸体的荒原，和被烈火点燃的连绵山脉。

血液从尸体中流出渗入大地，裸露的土壤披上一层看不见边际的红衣，折断的剑戟插在荒土。随处可见绵延千里的裂缝，深入地脉之中，迸发而出的熔岩灼烧打底，厚重的灰烬遮挡天日，在阴霾下是永不断绝的火。

数个高过山岳的身影冲撞撕扯对方的身体，雷鸣洪钟的炸响在天地间回荡，天空中唯一未被遮蔽之处，多出了一道可怖的虚无裂痕。而在裂痕面前有一个更为伟岸雄壮的身形，他躯体上附着金色的毛发，他张着长满獠牙的大嘴嘶吼，双手撕扯裂痕。破碎的天空像玻璃一样坠落大地。

一杆从裂痕中激射而出的流星贯穿金色的巨人，巨人随着流星一同坠落，在下落中逐渐变小，变得如小孩一样的身形。

最后所有的巨人都消散了，整个人间变得如同炼狱一般，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被钉死在山巅的虎，似是溺死于浅谈的龙，和仅剩红色翎羽飘落的朱鸟，一切偶寂灭了。

接着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回溯，一切都在倒转，人的高楼，绿色的山川，清澈的海，倒映着分外明亮的天空，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战火蔓延前的模样。

当姜筠霁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血色弥漫遮住了天穹，一个豆子大小的身影在天边独自面对那末日惊涛。

那个身影咆哮着：“举起战旗，随我踏碎冥土，斩断天河，杀个天翻地覆！”

似乎这就是这场战争的开始，一个人开始，最后一个人孤独倒下。

这是两个族群间的战争吗？血染天穹，宛若末日，没有生气，没有生灵，为了争夺世界而毁灭了世界本身。这场战争的意义在哪？

姜筠霁在思考着，其中善恶公义，但这场战争对于双方也许都是正义，没有所谓的恶，一切算计都值得，一切代价都值得。又有什么是不值得的呢？其他生命存活的种种，它们存在的证据，在末日中化作灰烬归于虚无，与他们而言，都没有了意义。

这场突破天地界限的战争，到最后也许只能以一切作为代价。

站在天地间，一切在姜筠霁身边流转，一滴泪从他眼角落下，他不知自己为何落泪，只是感觉到悲伤占据了自己，空无一物的寂寞让他撕心裂肺。

“当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止杀剑出现在姜筠霁手中，他双手握着剑挥舞，含着泪将眼前一切斩断。他每挥出一剑眼前的景象就会崩碎一分，眼花缭乱的世界黑白颠倒，直到什么都不剩下。

清晰的世界重新映照进他的眼中，面前的男人对于他的清醒显得有些惊讶，无奈地笑了笑，向后拉开与他的距离。

他还是一脸笑意：“你能自己醒过来，说明你并不太喜欢那个结局对吧，我也不太喜欢，但那时必然会发生的，我们都被裹挟其中。”

姜筠霁毫不掩饰自己的怒起：“说实话，我看见你猥琐的一张脸我就觉得恶心。”

男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这么说，咱们谈崩了？”

姜筠霁抽出刚在球袋里的止杀：“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听听，你能放什么屁而已。”

“好，好，”男人脸上的笑容如同焊死一样，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我他妈可连你的剑都没缴！够有诚意了！”

“你把我当傻子骗让我很不高兴。”姜筠霁抽出剑，躬下身子。

下一刻男人身影闪到姜筠身前，对着姜筠霁小腹就是一掌，一下就打得他双脚离地，接着一脚就把姜筠霁踢向空中飞翔。

男人动作太快，他来不及反应，止杀剑还在手中牢牢握着，明明有这样地神兵却没有用武之地。这一脚力道很重，即使有着法力加持，他的胸骨还是裂开了，整个人在半空飞翔片刻后坠在了一片竹林，掀起一大片枯败的竹叶。

姜筠霁吐了口老血后，赶紧爬起身来。对面的实力基本可以压着他打，这倒是没有出乎姜筠霁的预料，从被江厌离一巴掌拍翻后，他就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清晰的了解。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那个男人未至声先到，“我知道你没打算和我做交易，也不会束手就擒，却还想着能不费功夫得到监兵法力，。”

“但你人到这了，还没有带着那个残缺的小鬼，你还是跑不掉，是会麻烦点，但无所谓。”

一团黑气直冲而上，朝着姜筠霁袭去，他赶忙运起法力驭使止杀抵挡。

姜筠霁吃力抵挡，忍不住吐槽道：“劲真大！握艹！”

止杀展露锋芒，迎面而来的黑气一点点被冲散，也带动姜筠霁向后退去。他指尖捏起法诀，心里默念咒语：“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

念完咒语姜筠霁身上披上淡淡光晕，随即再度爆发法力劈散这这股黑气。

片刻停顿的停顿，那个男人已经到了姜筠霁面前。他裸露着上身，精干的肌肉变得通红，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热气，细密的黑色纹路在他上身浮现。

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审视着姜筠霁。

而姜筠霁像是老鼠一样，谨慎地挪动步子，拉开和他的距离，生怕这家伙再来个巴掌鞭腿或者邪祟的黑气。心里这样想着，姜筠霁动用更多法力，作用在他身上那层淡淡的光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