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深蹲,我又开始对着栏杆做俯卧撑。弯曲手臂的瞬间,有个念头又冲上来,没有任何运动细胞的人,后半生会和运动纠缠不清。吸足一口气,募集腹肌、大腿前侧、臀部、背阔肌肌肉力量,然后将身体支撑起来。身体像盘山公路一样,支棱起来,在不断地重复中起伏。每次的呼气,都像是肺活量的一次释放,路过的一只蜘蛛,似乎感受到这股气流的恶意,不敢贸然穿行过去。我轻轻屏住气,好让蜘蛛快速通过,看它一阵脚忙手乱,又治愈了。一滴汗落在栏杆上,也把蜘蛛吓得不轻。
这时,一只松鼠正倒挂着尾巴,四肢舒展撑开在树桩上。它好像注视着我,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我没有发出声音惊动它,它也在观察着眼前的巨物。我悄悄拿出手机,对着它拍,还是一动不动。我张开四肢,像它那样跃起,它嗖地跳跃起来,爬到树干上去不见了。矫健的身姿,让我想到了人类直立行走之前,还能四肢攀爬。直立行走之后,慢慢有了大肚囊和代谢疾病。我试图对抗重力,获得一丝轻盈的感觉,只能沉沉摔在地上。生活方式的改变,也带来了身体的巨大变化。如果没记错的话,苏堤上的松鼠,在人类的投喂下,身体也越来越笨重,皮毛也没那么油亮了,这不就是人类进化最直接的写照。清壑亭的松鼠,显然是不受人类影响的,还是野生的状态,所以身手敏捷,甚至快门都抓不住它转身的姿势。
我试着做一些简单的高抬腿动作,由于我的运动习惯,还是能在类似快速的抬腿中,找到一些轻盈的感觉。懒惰其实一直都有,主要看是什么状况。当生存变成一种刚需,势必催生出敏捷的身手,这样才能抵御猛兽、获得食物、建造庇护所;张爱玲在《异乡记》中写道:村中人家从早到晚只忙得一个吃,那还是不那么久远的事情。当生存变得不再是问题,于是就有了休假,于是就有了别的需求,那么偷懒也就滋生了。对于个人来说,我的需求也就决定了我的身体适应。然而,需求是可以不断调整的,绝不是一成不变的;需求也不是一直向前的,有时候更需要智慧去构筑,这也是我走那么多年弯路,最后才有所勇气突破自己的绝对弱点。
天空还是很蓝,云朵还是很温柔,据说这几天会有台风来袭。这让我想到了阿勒泰,我很向往阿勒泰的夏天和冬天,在我看来并不是草原和骏马吸引人,我觉得阿勒泰是充满汗臭味的。体力活动占据了大部分的活动,那便是一种魅力。在高原的生活,也是充满力量和张驰的状态,深深牵引着我的神经。我生活的地方,在这个无边无际的绿色丛林里,也应该是充满汗臭味的,那才是我一直健康向上的味道。也只有这片丛林,吞吐着所有生物的汗臭味。不管是古人上香道路上虔诚的汗水,还是今人在这认真生活的汗水,抑或小松鼠在丛林间撒下的屎尿……那就是最真实的存在。
运动完,我又躺在长凳上冥想,我想象自己是一条永不停歇的溪鱼,还有讨人厌的福寿螺,还有那些刚刚萌新的蚱蜢……人类进化出了想象力,所以才会让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所以,我们一刻不停地做白日梦,我们向往自由,这背后更多的是,要有改变自己的意识。我现在,甚至不能容忍身上的一寸多余脂肪,这就是一格简单可怕的念头,促使我找到问题并且解决问题。汗水已经抽调我大部分的疲乏,高浓度的氧离子又再次唤醒我的大脑,我该回家了,今天的运动很满足。
我们很难把异乡变成故乡,但是一定可以把故乡过成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