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前文,国柱和大成子在河套弄了不少的鱼虾蝲蛄,在二成子的催促下回到了家驰的家里。一晃好几个月没回家看五爷爷和父母的国柱一进屋就兴奋了。就见尚贤坐在主位上,家驰和齐凤林在侧座陪着。让国柱更加意外的是敬贤也来了。
此时的尚贤已经是个老人了,满头的白发,本就不算高大的身材略显佝偻,但精神状态还不错,气色也可以。挨个打过招呼后,国柱和大成子就准备把捉回来的鱼获处理一下张罗点酒菜给尚贤等人接风。可家驰这时候却叫住了国柱,让大成子和三婶子去张罗饭,让国柱洗吧洗吧换身衣服,说是有事情跟他商量。
这时的国柱虽然还是个半大孩子,但生活的压力已经让他远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等国柱换好衣服回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尚贤和齐凤林的神色并不是十分开心。就散敬贤虽然没像大人们那么低迷,但也不似之前的活泼。“五爷爷,齐叔,你们这是咋了?出什么事了?”国柱问道。“哎!”齐凤林叹了口气,之前还能强打精神的他,听国柱这么一问,脑袋也耷拉下来了。见齐凤林不说话,国柱又看向了尚贤。可尚贤也是沉着脸,好像也不想说。最后还是家驰打开了话匣子,说了一下山城镇这段时间的情况。
自打国柱去了平岗,山城镇还是过着一如往常的日子,压抑,但却还算平静。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号,广播里传出了日本天皇投降的消息,震惊的尚贤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外面到处都是鞭炮锣鼓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当时的尚贤就觉得腰杆子都直了,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了。安排手下人到商铺里取了鞭炮,张家花园也是好好的热闹了一下。这老张家有钱啊,那鞭炮也是最多,后来尚贤觉得自家放炮没意思,干脆下令把之前积压的所有鞭炮都拿了出来,分给了街坊四邻。说实话,之前那些年,就算山城镇这种相对太平的地方也没有几家放炮的,穷人放不起,富人不愿放。足足闹腾了一天的山城镇直到晚上才消停。当天晚上,尚贤打发人把范老师、丁三姑、齐凤林等人和他们的家人都找到家里,又找了戏班子庆贺了一翻。八月十六号的早上,尚贤带了几个家人去了黑山头祖坟,这里除了埋着父兄娘嫂等亲人之外,还有大头、二牤子等人。另外,齐燮元也葬在了这里。站在亲人的坟前,尚贤是放声痛哭,把多年来的压抑一股脑的都哭了出来。哭罢了多时,尚贤又开始哈哈大笑,开心的对着每个墓碑述说着日本人投降的事。尤其是走到齐燮元、大头、金武等死于日寇之手之人的坟前,尚贤好像精神都亢奋了,抱着墓碑大喊着让他们出来开一眼,听一听,小鬼子投降了。说来也怪,原本阴呼呼的天气,在尚贤祭拜完的时候,竟然放晴了,漫山遍野的草木植被在阳光的照耀下,透出了一种饱满的油绿。
祭拜完后,尚贤直起了腰,站在黑山头的峰顶,看着脚下峰峦叠翠的景色,一幕幕的往事萦绕心头,无论是父兄们的血染驼腰岭,义收凤凰山,圈地黑山头,创名小奉天,还是自己怒闯五道沟、夜走垦荒团、密林识樱井,巧计会池田,一时间尚贤感慨万千。几十年了,尚贤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五奶奶把头天晚上剩下的饭菜热了几样,老两口子就准备对付一口。别看老张家有钱,可尚贤大小就养成了“抠”的毛病。尚贤一辈子不太在乎穿衣方面,差不多就行,而对粮食、饭菜和零钱有着一种近乎痴迷的“节俭”。你看他做生意也好,办学校也罢,数以千万计的真金白银从他手里边过。包括之前给抗联和国军提供抗日物资和经费也没见他眨眼,唯独是对平时剩下的那些铜板啥的,尚贤从来都是放在一个小木匣子里存起来,年节的时候用来买些日用。尚贤家的剩饭剩菜也从来没有扔过,除非实在是变质了,才舍得拿去喂家里的猪狗。当年樱井还因为这个事笑话过他,说尚贤的伙食跟家里的大黄一样。后来,尚贤五十五岁生日那天,樱井送了他一个檀木做的寿星储钱罐,能有一尺多高,每年尚贤都会拿铜板装满。最后,尚贤的这个习惯甚至影响到了后辈。国柱晚年的时候还有这攒零钱和吃剩饭的习惯,我就记得他总是把那一分两分的零钱捋的平平整整的,齐刷刷的收在一个本子里,过年的时候拿出来买菜买烟。
闲话少说,尚贤两口子饭还没吃上一半呢,门外来了一伙人。这伙人就跟土匪差不多,门上的下人死拦活烂也没拦住,就那么吵吵闹闹的冲了进来。这通吵嚷还不惊动尚贤老两口啊,于是也就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起身到了院里。可看见这群人的穿着打扮,尚贤也愣了。为首的是个国军的军官,具体是啥军衔尚贤两口子是不认识,说实话,这些年尚贤借柳子铭的光也是见过几次国军方面的人,但来的时候都是便装,而且跟尚贤也都很客气,不像现在这伙,一个个跟土匪差不多。
为首的军官见到尚贤两口子,很轻蔑的说了句:“你就是张尚贤张五爷啊?”尚贤见对方那趾高气昂的架势,心里也不痛快,冷着脸应了一句,然后问道:“不知这位长官怎么称呼?”“我姓邓,国军少校,负责这次山城镇日军的受降,你就叫我邓营长就行!”为首的军官说道。
这给尚贤气的,敢情这么牛逼哄哄的接收大员就是个营长啊?还什么少校?如果尚贤没记错的话,柳子铭之前给他来信说,老柳现在是少将吧。虽然国军的军衔比白菜贵不了多少,但也不是这个少校能比的,这小子也忒狂点儿了吧。但转念一想,尚贤心说也不能见面就得罪人,于是还算客气的说道:“邓少校,你好不知大驾到此有何贵干啊?”“听说五爷是山城镇的头面,此次接收日寇缴械,有不少事宜需要五爷鼎力帮助,冒昧到访,还请五爷海涵。”这个姓邓的说道。言辞还算客气,但语气仍旧十分的无礼。还没等尚贤答话,这姓邓的紧接着就又来了一句:“另外,齐凤林您认识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