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中的陈文杰，乃是一个陕西逃难过来的年轻书生，听李长远说，此人能识会断，头脑转得很快，颇受李长远赏识，这统计人口的工作，便是他在负责。

不过，大哥说这书生头脑灵活？李长空倒不觉得，若是真的头脑聪明，怎么逃难不去江南，反而跑到甘肃？这时节下，陕西大旱，但甘肃也好不到哪去，都是难兄难弟，大哥不笑二哥。

不过，他工作卖力倒是真的，一副拼命三郎的模样，李长空估计他是一路逃难过来，心里怕了。通常只有真正饿过的人，才体会到食物的可贵。

他现在有饭吃，有活干，这日子来之不易，不拼命干活，怎么对得起知县老爷的赏识？

岳铭下去后，不一会儿，一个清秀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极为年轻，他对李长空施礼后，道。“二爷，卑职听说有事？”县衙的人通常都喊李长远老爷，而排行老二的李长空就喊二爷了。

“嗯，你是从陕西过来的，给我说说现在陕西的情况吧。”这个年代消息闭塞，都是口口相传，完全比不上后世，李长空还很不适应。

比如，陶潜在《桃花源记》中写道，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在古代，如果是大山里的村子，与世隔绝，往往外面改朝换代了，村子里的人都是浑然不觉，太正常了。

听到李长空询问陕西消息，陈文杰眼中闪过一抹痛楚，这是他记忆中抹不去的伤痕，一路走来到安定，他全家五口人，只剩下他一个苟延残喘，幸得知县相救。

他苦笑。“二爷，西北虽苦寒，但与陕西所比，可称得上世外桃源。”陈文杰回忆道：“自去岁八月至今，陕西滴水未降，赤地千里，饥荒遍地...”

他叹了口气，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逃难时光、人间炼狱，挖草根吃树皮的百姓犹在眼前，接着道：“百姓没有粮食吃，就吃树皮草根，最后易子而食...”

死的死，跑的跑，陕西现在已经是十室九空，很多村子空无一人。

“百姓们逃难之时，这一路上遭遇了明军，不少人明军杀良冒功，中洲诸郡，百姓们畏官兵甚至于流贼，匪寇。”

明军以人头论军功，很多军队军纪败坏，便动了歪心思，想着杀良冒功，这是明军的一大污点。

听着陕西的惨状，李长空心中紧张感越来越重，看来还是要早作打算，若是甘肃也像陕西，那别说训练军队，自己恐怕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陈文杰很年轻大约十七八岁，“唉，真是不容易。”李长空难以想象，他这个年纪，竟已经历人生的生离死别，和家人诀别。若是在后世，他这个年纪，恐怕还是刚刚进入大学，准备享受大学美好时光吧。

“再给我说说，这几天统计的人口吧。”

陈文杰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心情，直接开始口述，这工作一直都是他在主持，各项数字已经烂熟于胸。

“二爷，这十多天内，按照二爷你的要求，我们分别统计了这边的人口，年龄，性别，工作。”

“安定西边大多是乞丐花子，或者是贫困的佃户，共有九百一十二户，还有很多外地的流民，共计四千三百一十二人。”

安定西边可以说是贫民窟，是大多流民乞丐的安置之处，还有借了高利贷，日子过不下去，又无处可去的人，他们往这里面一钻，就算是放贷的也不好找到他们。

而且随着近些年天灾越来越多，像周府这种不当人，趁着灾情，又百姓放高利贷，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所以，近些年，安定西边的人口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