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落月儿的影,撩拨着酒意。
目送车队消失于拐角后,站得笔挺的范正源如泄气般一个趔趄,即将跌倒之际,被人一把扶住。
“王妈,快拿醒酒药过来!”
于曼绮朝屋里喊了一声,把丈夫拖到庭院的椅子上躺着,她今天没喝多少,但眼前这人却是实打实干了三瓶红酒,期间还吐过一次。
“老婆……老婆……”
“在呢在呢。”
于曼绮被哼得心烦,便离近些蹲了下去。
此刻,男人那身西服已皱得不成样子,伸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着,直到握住一双柔荑才消停下来,过了一会,昏昏噩噩地开口:
“你放心……我范正源就算再怎么花心,再怎么混蛋,也绝不会卖自己的老婆!”
他打了个酒嗝,一大股刺鼻的气味扑在女人脸上,后者丝毫不在意,安静地听着。
“老婆,三爷答应了。”
范正源像是梦到什么好事,傻笑起来:
“刚刚他亲口说的,哈哈……”
“他答应了……”
就这样一直嘟囔着,沉沉睡去……
许久。
于曼绮缓缓抽出手,兴许是被捏疼了,眼里氤氲着雾气。
为今晚这场局,丈夫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她很清楚。
范家在榕城虽排不上号,但好歹也是亿万资产,每当看见老公低三下四去求人,她表面不说,有时候还奚落几句男人没用,但到底是心疼的。
所以总会产生放弃的念头,想着实在不行就去陪那人一次,反正又不会掉块肉,衣服一脱眼睛一闭,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总比奋斗半辈子挣来的这点基业毁于一旦强。
可每每如此提起,她就会看到男人暴怒的样子,好像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稀世珍宝一样,真是好笑,明明在外面养了那么多女人……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丈夫的坚持,才换来了老天的眷顾,既然三爷发话,他们这一关也算过去一大半。
雀帮再怎么横,终究只是慕容家的一条狗。
思忖至此,于曼绮便站起身,揉揉发麻的腿,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木讷的脸。
“这会应该还在。”
她取出条毛毯盖在男人身上,匆匆往里走去……
厨房里,灯光明亮。
“土匪!简直就是一帮土匪!”
木良晃着腿坐在灶台上,咬一口牛排就狠狠踢两脚空气。
“慕容星绚?”
“呆子?”
“你才呆,你全家都呆!”
少年这一刻气坏了。
不久前,他被女孩云里雾里的绕着,什么厨艺无双,什么厌食症,最后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鬼话都编出来了,他本就不善拒绝,最后实在架不住软磨硬泡,脑袋一热,居然真就答应对方,每天给那个外国女人做饭。
对,你没听错,就是每天,连姓白的都没这种待遇!
冷静下来后他当场就想反悔,可那叫慕容星绚的臭娘们竟立马逼他把钱收了,还不知道从哪搞了个合同出来给双方签字,说什么要有契约精神,呸!
之后在晕头转向中,他瞄了眼合同内容,好家伙,违约金十倍,整整一千万!
肺都快气炸了!
现在想想,那娘们果然一肚子坏水,从一开始就挖好坑,先将他捧上天,恨不得当成厨神供起来。
然后就开始循循善诱,一连串的苦肉计、欲擒故纵计、稀里糊涂突然签字计……
他当时满脑子只有一计——走为上计。
结果每次对上那双眸子,就像画地为牢般动弹不得。
后面才醒悟过来,原来这里面还藏着一出美人计,真是防不胜防!
木良绕着圈圈不停踱步,像只冒火的陀螺,最终还是忍不住,双手叉腰仰天长啸:
“啊——”
“奇耻大辱!”
这一幕恰好被走进厨房的于曼绮撞见。
“你这是?”
木良被吓一跳,满脸窝里横的凶相瞬间萎靡,摸摸脖子,弱弱地撒谎:
“吃得有点撑,活动一下。”
“呵……恭喜你,遇到个大金主。”
于曼绮笑着说。
百万月薪的私人厨师,应该是圈内天花板了吧。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木良使劲憋着一肚子脏话,咬着牙蹦出几个字:
“那可太谢谢你了!”
一百万是不少,也基本解决了家里日常开销,但随之而来的也有诸多麻烦。
在他心中,任何事都比不上给女儿做饭重要,因此即便私厨很赚钱,每个月也只做那么两三次,何况现在搞钱的方法很多,不一定非得给别人当厨子。
当然,没有人会嫌钱多,但木良恰恰就是个没有金钱观念的人。
他自幼家境优越,父母留下的遗产也足够其躺平半辈子,要不是中途生了个吞金兽出来,现在的生活就是每天背着画板到处写生,何苦来哉为钱发愁。
现在倒好,平白无故多出一张嘴,又不能带到家里去解决,还能怎么办,只有两头跑啦,非得累死不可。
于曼绮自然猜不到少年心中所想,见其脸色涨红,只以为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中,当下便宽慰道:
“别客气,你给慕容家做事,我们也跟着沾光,说到底,更应该谢谢你才对。”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这个,木良就想起刚刚在酒桌上,这夫妻俩一个递笔一个找印泥,恨不得替自己把字签了,那副殷勤嘴脸就像这一百万是给他们挣的一样。
于是刚有点冷却下来的情绪又沸腾起来。装作赶时间的样子,三下两下收拾好,闷闷地说声再见就抬腿要走。
“你先等等!”
于曼绮也不知哪里惹到他了,不过这人性子太过温和,就算发起脾气来,也只是一只炸毛的布偶猫,让人有些想笑的同时,更想伸手逗弄一番。
“这是红馆的会员卡……”
“这是富俪国际的会员卡……”
“这是云上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