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隆义见傅景纶如此好客,当下也道过谢,便安顿好了随行的人,那客房之中十分朴素,却也干净,傅景纶亲自生起炉火,并烧了一瓦罐热水以备晚上,将来访的客人都招待好了,这才轻轻关上门离去。而这一天也确实劳累,陈隆义也来不及多欣赏欣赏碧雪派到底的风光,沾着枕头就睡了,至于邱凌雪,早就在被抱着入客房的时候已经把头偏到了陈隆义的肩膀上。
碧雪派的早晨不是被鸡叫醒的,这冰天雪地之中,任他什么家禽也很难存活,但碧雪派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叫醒懒惰的弟子,每天早上,都会让人牵着一只白虎走过整个门派,傲呜乱叫的声音,任谁听了都心惊胆寒,但是今天这白虎却并没有出来,傅景纶醒来的时候,天还刚刚蒙蒙亮,他哪怕在不守夜的时候睡得十分少,早就已经习惯。不同于常人头晕脚软,他迅速穿好衣服,又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守山工作,不过也感觉到了奇怪,平常他每次练完晨功后,必定听到那白虎震天的咆哮,今天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不妙以后,便拉住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弟子,问出了什么状况,那弟子见是守山的大师兄,也不敢怠慢,马上便把昨夜的情况告知。
碧雪派的这头白虎是库房长老华龙润十多年前自猎户手中购下,那时还只是一只幼崽,经过这么些年慢慢养大,也就让它替代了原本鸡报晨该做的工作,免得敲锣打鼓有失门派风度。华龙润自从买下这头白虎之后也不再管着,白虎也就到了傅景纶的师父,碧雪派二长老阴千霜的手中,阴千霜对这头白虎呵护有加,每每有雪山猎户打到了什么好东西都不惜重金购下给白虎当口粮,叫诸弟子起床的工作也是亲自负责,而阴千霜起的十分早,傅景纶早起的习惯正是在他手中养成的,让一众弟子叫苦不迭,也就得了个“阴间霜”的浑名,傅景纶对这些倒早就已经熟视无睹,但今天一直没有听到白虎的咆哮声,要么是白虎出了事故,要么就是自己的师父出了什么意外。
此时那弟子忙道“师兄,你有所不知,昨天夜里,那白虎阿武本来是养在北庭,阴长老的房间离那里不远,但不晓得哪个天杀的特别去意图谋害那白虎,弄得呢白虎一声咆哮,让阴长老半夜里突然警觉,可那来人着实厉害,几招下来,不但没有擒住他,反而让长老受了好几处伤,好在阿武没有什么大碍,今天看来是来不了了。”
傅景纶沉吟了一会,吩咐这个弟子道:“既然如此,今天就让各位师兄弟睡个痛快吧。待到有时间,我会向掌门禀明,不必担心。”他嘴上刚这么讲完,心里却笼罩上了一层阴云,碧雪派立于雪山多年,从未有过仇敌来犯,因此,那铁索桥也常年是对外敞开,想不到昨天竟真有人趁机混入,而自己师父的功力是早就明白的,可以说,整个大雪山,乃至于天下武林,论快剑能出其右者屈指可数,即便是因为仓促之间没有用剑,拳脚功夫也是不容小觑,小时候在他手下,即便是自己用剑和他赤手空拳,也要他留情几分才能勉强得个平手,此刻正在几招之间,便落了伤,可见,来人必是大敌,自己昨晚虽然不是守夜的人,但是防备不周,不光北庭有责任,南庭恐怕也要担上责任。
想到这里,傅景纶也不敢再继续浪费时间空闲,忙回到山门前,召集一众守山弟子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以加强防备,傍晚的试剑大典,必定不能再出差错,同时,更准备上报长老,将铁索桥拉起,以隔绝外界防止节外生枝。
与碧雪派紧张的局势不同,这几个新来的客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陈隆义一觉醒来已经是晌午,他慌忙穿好衣服,本以为试炼大典要迟到,但突然想起昨天傅景纶告诉他傍晚才举行也就松懈了下来,披上自己的裘皮大衣走出门外,邱凌雪则早已经醒了,正在同那两个后生一起玩捉迷藏的把戏。邱凌雪东躲西藏,躲着的地方总是让两个后生想不到,直到后生绞尽脑汁后被迫投降,呼唤她的名字,她才咯咯笑着,从某个隐秘的角落里走出来,然后就是后生们拍着自己的脑袋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想到。而轮到两个后生时,因为规定了场地,身子骨又比较大,往往却被发现的很早,邱凌雪倒是赢了许多,两个后生几乎把自己的随身小物件全部都罚给了邱凌雪。陈隆义坐在门槛上看了许久,也被这充满童趣的场景逗得哈哈笑,不过考虑到傍晚还有试炼大典,此时应当先去拜谒一下昨天傅景纶所说的那个师叔,不得已打破了其乐融融的场景,准备先去寻找那守山大弟子。
走出客房外,一条小径曲折蜿蜒而上,昨夜来时没曾注意,这里雪松丛生,乱石嶙峋,有几块巨石,几乎半立在崖壁上,一种迎面而来的凌厉让人马上就要抱头蹲下,不过邱凌雪尚不知事,而那些后生是平日里撒野惯了,对这幅景象也是见怪不怪,丝毫不惧,大步流星走出去。
从那一片山谷中出来,是一大块平坦的广场,用各色石砖铺成的地面已经落满了雪,因此只能见到一种白色,而中间形成了一柄长剑的图案,常见周围有许多新旧不一的木人,上面都可以见到剑痕,看起来像碧雪派弟子的演武场,但此时一个人也见不到。
“几位贵客”一个衣着朴素的弟子气喘吁吁的跑来,见到几人才停住,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显然是从挺远的地方来报,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口中吐出一句话:“碧雪派今日戒严,原定的试剑大典可能要延后了。”
那有个后生一听这话马上便着急的跳起来“我从雪岭镇到这里足足一整天,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昨天你们的那个什么大弟子还答应来着。”
“这位客人,我碧雪派确实遇到危急情况,有说不出的苦衷,如果诚心入我,烦请下次再来,现在得闭门谢客。”那弟子也没有料到会有人反应这么剧烈,耸耸肩,无奈地说。
“大典当真取消?若是如此,何时候才有下次?”
“不错,至于后事如何——”那弟子话还只说了一半便被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打断。
“谁说大典延期了?!”
陈隆义回头一看,一位黄衫老者不知什么时候从另一边的小径中走出,他满头银发,却神色炯炯,最令人惊异的就是胡须却是纯黑,和一头爬华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北庭意门弟子徐立见过南庭主。”那弟子见到这老者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试剑大典今恰逢相日当位,阳贵西北,以试纯阳剑,十年难得一逢,岂容更改!”
“可是,阴长老…”
“他阴千霜学艺不精,不巧遭了毒手,怎可坏我碧雪派上下数百人的大事!”
“这是…的手令。”弟子似乎碍于黄衣老者的威严,硬生生把中间那个名字咽了下去,不想黄衣老者直接替他补充。
“谁的手令?是掌门的,还是他颜笃的?!”讲完这番话,那老者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拂袖而去,一边用指上内力将一块冰锥打下,摔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