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9章 贝斯托比亚基地(五)(1 / 2)赛博新世代:三体之子首页

就在这时,穿梭机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周围的沙子开始震动,像沙之舞。

有什么东西正在过来,能够引起这般阵势的生物可不常见。

当然啦,也可能是飞梭机。佐塔想,该不会是红蝎蟹们循着同伴的香味追来了吧。

不管怎么样,现在穿梭机仍无法启动,所以,他们只能坐以待毙。

佐塔关上穿梭机的舱门,只见不远处黑云遮日,一股沙暴正气吞山河般缓缓袭来,沙丘泛起涟漪,波澜起伏,他忧心忡忡地望着天空,希冀穿梭机不会被风刮走。失去太阳的光芒,穿梭机无法继续充能,乌云遮住了紫外线。风从沙丘上掠过的时候宛若一首充满异域风情的交响乐,随风飘荡的红色沙尘,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使得周遭一片混沌。可见度越来越低。法索罗科恶劣的天气令人捉摸不透,真是该死,它要么一整年不下雨,要么就一次性酣畅淋漓的下个够,有一种不顾生命死活的美。但是这种自然的残酷之美,是佐塔欣赏不来的,他坐在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神情紧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即使穿梭机没被沙暴吹散,当沙暴过境之后,穿梭机也会被埋藏在沙子下面。只要能活下来就行,佐塔暗忖道,只要他妈的能活下去就行——沙暴看起来极具压迫感,犹如洪水猛兽般慢慢袭来,静默中带着庄严,咆哮中透着神圣。

来啊,洗涤我们。佐塔闭上眼睛,他祈祷着,让沙暴从我们身上穿过去,带走一切罪恶吧!

霎时间,沙暴铺天盖地的袭来,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周遭便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穿梭机的灯亮起来,跟佐塔想象的一模一样,他们被沙子掩埋了,如果不是躲在穿梭机里,早已经被成吨的沙子给压得严严实实。沙暴过后,是一阵长达仿佛一个世纪的寂静,四下一点儿声响都没有,除了沙子,他们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通过扫描,佐塔发现掩埋着他们的沙子厚达三米多深,想要爬到地表上面并非易事。

佐塔化悲愤为食欲,他啃食着烤红蝎蟹的一个大鳌,鳌肉很粗壮,比一个火鸡腿还大。但一想到这兴许是最后的晚餐,佐塔就不由得悲从中来,他可不希望死在这里。穿梭机的电量才不到百分之十,压根儿就无法启动。勉勉强强能提供光源,除此之外便再无用处,真是令人沮丧的一天。好不容易大难不死,又落入险境,仿佛命运在嘲弄他们。让命运见鬼去吧!佐塔心想,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摆脱沙子,安全地回到地表,他的目光落在赛博球机器人身上。对啊,现在它们体内的能量是满状态,应付沙子绰绰有余——佐塔通过k,把自己的计划发送给龙星鸣的赛博球机器人,它们似懂非懂地眨了眨机械眼。佐塔操控着面板将穿梭机的舱门打开一道缝,沙子缓缓地流入进来,赛博球机器人再次化身钻地小能手,它们犹如沙虫般钻入沙堆中,然后佐塔立即关闭舱门。佐塔祈祷着计划能成功,否则他们就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活活等死了。

突然,穿梭机开始动了,有什么东西在拉它。佐塔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感,他的计划似乎成功了。五分钟后,穿梭机出现在地表之上,四下里依旧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沙尘。沙尘宛若迷雾般笼罩着周遭,遮天蔽日。佐塔再次让穿梭机的舱门打开一道足以让赛博球机器人通过的裂缝,等到三个赛博球机器人井然有序地飞入穿梭机,他便立即关闭舱门,将那些沙尘格挡在外。讨厌的天气,该死的沙暴,他妈的沙漠。佐塔在心里骂骂咧咧着,他很是不爽,思绪烦躁。

一时半会儿,沙暴形成的“沙之迷雾”还无法消散,天空中浸染着红色的地狱般的云,没有日月星辰,穹顶一片黯淡,仿佛来自深渊。佐塔坐在驾驶座上抖腿,他百无聊赖,身旁的龙星鸣像个死人般始终缄默不言。有那么一刻,佐塔都以为他该不会是已经走了。无论如何,佐塔能做的都做了,如果龙星鸣不愿意从可露丽之死的悲伤阴霾中走出来,他也没办法。佐塔只知道,他会一直陪伴在龙星鸣身旁。

穿梭机外的场景仿佛废土末日般,狂风呼啸,沙尘犹如暴雪般四处纷飞。佐塔喜欢这种寂静,他好久都没有体验到那种寂静的感觉,孤独又令人向往;曾几何时,佐塔梦想着自己能够成为第九区的英雄,过上登峰造极的生活。他为此而努力,为此不断奋斗,但距离成功总是遥不可及——不管怎样,佐塔一直以来都是个十分自尊自爱的人,他还有一颗勇敢的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沙尘与风之歌一刻不息,法索罗科大沙漠无差别地对待每一个胆敢挑战它的人,能够在这里生存下去的人都是生活的勇士。凯玛人从未征服过法索罗科大沙漠,它们只是遵循自然,找到了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

这是自然之道——

佐塔用手指拍打着驾驶座的边缘,他思考着,但是无法集中注意力,因此有些心烦意乱。佐塔喜欢安静,然而他讨厌恶劣的天气,法索罗科大沙漠无疑正中雷区。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且无事发生的雨天,佐塔也不至于如此郁闷,至少下雨的声音能够让人感到很舒适。沙暴的声音近乎呜咽和嘶鸣,这种不规则噪音毫无旋律感,烦死人了!

佐塔抓着自己的尾巴,然后甩尾巴,就仿佛它是一个消遣的玩具。佐塔的尾巴也被赛博服包裹着,胶质感的赛博服上点缀着一些紫色的发光条纹。时不时,佐塔会转头看一眼龙星鸣,确认他还有呼吸才如释重负;如果他们挺不过这场沙暴,那么很快就可以去Alyn?s(天堂)陪可露丽了。无论如何,佐塔想活着,他不想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至少现在还不想。

佐塔百无聊赖地检查穿梭机的设备,然后甚至开始打扫散落在穿梭机里的沙尘,他必须做些什么,否则会发疯的。佐塔拿着由赛博球机器人变形成的吸尘器一顿猛吸,看着沙子一点点消失的感觉十分的解压,仿佛一切都易如反掌。

临近傍晚,沙之迷雾依旧没有退散,法索罗科大沙漠笼罩在一片让人肃然起敬的灰暗中,很是沉闷。隐隐约约间,佐塔看见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们靠近。是凯玛人!他们骑着红巨蜥缓缓朝穿梭机的方向走来,如一群朝圣者。在佐塔的刻板印象中凯玛人跟卡利登人一样穷凶极恶,他下意识地想,死定了,他们会生吞我们,甚至剥掉我们的皮。十几只红巨蜥雄赳赳气昂昂地朝这边走了过来,凯玛人披着红色的长袍,长袍上点缀着金色双日的图案和他们独特的民族纹饰。凯玛人的样貌长得犹如蜥蜴,同时又有点儿像龙。凯玛人并不丑陋,个个都眉清目秀。

佐塔熄灭穿梭机的灯光,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因为凯玛人大老远就留意到他们了。凯玛人的视野很宽,哪怕在沙之迷雾中都能够看清周围的事物,他们的瞳孔也很像龙。与其说是像龙倒不如说是更像蛇。

那些骑着红巨蜥的凯玛人停在穿梭机的周围,他们当中穿着有华丽纹饰的双日圣袍的那个便是长老,抑或叫酋长,昆塔拉星通用语有时候很难准确地翻译成地球语。Al-Kaùdo,即凯玛人语中首领、长老或是酋长之意。脸上面有金色彩绘的阿尔-考都从红巨蜥的背上跳下来,他目光炯炯,神情严肃,仿佛是双日神明的使者。阿尔-考都慢慢靠近穿梭机,然后他张开双手,用凯玛人语说:“Dashka mú wak?s,osei kh?l。”佐塔的k将其翻译成通用语:“愿双日神与你同在,迷失的灵魂。”

法索罗科土著们直勾勾地看着佐塔和龙星鸣,他们的眼神中传达的情感让人捉摸不透。“离我们远点!”佐塔大声说,试图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恐惧,他的声音硬朗起来。骑在红巨蜥上的凯玛人诵经般重复着阿尔-考都方才的话,他们神神叨叨的,默念着自然之道。佐塔胆颤心惊,他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这些凯玛人会对他们做什么,杀人灭口吗?

这时,阿尔-考都示意,几个身强体壮的男性凯玛人便走上前来,他们靠近穿梭机,然后取出一些类似铁链的栓绳,紧接着将栓绳绑在穿梭机的戴森环上面。这是要干啥?佐塔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Mhata Honda!(准备就绪)。”一个凯玛人说。

他们把栓绳的另一头系在几只红巨蜥的身上,该不会是想让红巨蜥将穿梭机拖走吧,真是疯了。

“别碰我们——”佐塔虚张声势地警告道,“放开她,别碰我们的机器——”他坐在驾驶座上,义愤填膺。

但凯玛人置若罔闻。

很快,红巨蜥便拉着穿梭机缓缓前进,阿尔-考都在队伍的最前面领头,他们戴上面罩,以抵御沙尘与风暴。红巨蜥的力量不容小觑,拖动穿梭机也仿佛轻而易举,穿梭机缓缓地在沙丘上留下一条或深或浅的沙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