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忍着痛苦,扭动舌头,让唾液与口腔中残留的土壤混合,随后张开口将它吐了出去。
随后苏寒便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的心中没有任何想法,无论是对日月不及之地的恐惧还是撕心裂肺之苦的煎熬都无法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无法激起心海中的一片涟漪。
苏寒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墙壁,双眼平淡无神,如同死尸。
眼中平淡如水,没有一丝丝波澜,但这短短一天之内却是苏寒已经活过的人生中最最狂野的一天了,是梦幻的海洋,神圣的月光,璀璨的星辰,鬼神的低语,古老的神话,幽暗的世界,狂暴的深海,猛烈的飓风,肆虐的波涛,深渊中的恐惧,天空世界的求救,极致的痛苦。
只此一天,尽加其身,死亡在这一天中显得苍白无力,显得那么平淡,如同一湾清水般清澈,死亡只在一瞬间,而那样的痛苦他也许需要一辈子去承担,去淡忘,极致深刻的伤痕终身无法痊愈,精神上的痛苦终会长伴他此生。活下去在死亡面前是更强大的恐惧,他却已经无法选择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仅仅祈求死亡已经是一种奢望了,他只能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世界,默默地呼吸,思维已经僵硬,肌肉早已苍老,他也只能静静凝望着这片世界。
如果苏寒可以活下去,也许日后他会精神枯竭的,毕竟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与那般的恐惧匹拟的了,没有什么可以比那些事物更震撼了。
但他无法想象日后哪怕一分一秒的时光了,他只是静静地,默默地等待着死亡的长剑斩断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羁绊,等待着死亡的锁链带他脱离这个世界无尽的苦难,等待死亡赋予他希望,等待希望赋予他死亡。
渐渐地苏寒的视线再次模糊了,身体再次失去知觉了,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缓慢,呼吸的频率越来越微小,如果他还有一丝力气的话,他的嘴角会也许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因为祈求中的希望已经赋予他死亡的权利了,他即将离开这诡异,痛苦的世界了,就算地狱的火焰会焚烧他的躯体,他也觉一般了,那时的火焰所散发的光芒苏寒会觉得如圣光般在照耀他的,而炽热的温度会是迎接他脱离苦难的盛大礼品的。
但苏寒也许也不会笑,毕竟解脱的快感会胜过笑时所产生的快乐的,他会沐浴在解脱的快感海洋里,面无表情的对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的。
苏寒的上下眼皮快要合拢之前,心跳在即将停止跳的的上一刻,模糊间苏寒仿佛看见死神的光芒了,ta站在那里,苏寒已经无法分清他的性别了,但神明或许没有性别,因为他们从来不会偏袒任何的一方,他们总是公平公正,一视同仁。
苏寒用最后的一丝力量看着ta,只是在最后看清ta竟是一位女子,更多的细节苏寒无法回顾,但那张脸他刚不久之前便见过一次。
苏寒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没有扭曲古怪的怪物,没有勾人魂魄的鬼神,没有让人忘却记忆的汤汁,没有熊熊燃烧的烈火,没有无边无际的黄土沙海。而是一条平平无奇的窗帘。
但苏寒非常熟悉它,因为它与他的屋子中的那一条极为相似,苏寒尝试地扭动脑袋,在脖颈处的肌肉没有传来痛感的前提下,他的头几乎可以转动的角度都转了个遍,而他也惊奇地发现这个小小的房间与他自己的的房间一模一样。
苏寒再次尝试地起身,在腹部没有传来痛感的情况下,他坐起了身子。
他再次环顾四周,发现果真与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同时那股极致的痛感也消失不见了。
他抚摸着胸口,心脏不再狂暴般地跳动,恢复了正常的速率,扭动身体,发现都没有痛感,他几乎尝试了身体上几乎所有可以运动的地方,不断验证他心中的猜想。
“那……是梦?”苏寒疑惑地不断尝试,突然间他想起了另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那就是来自世界边缘地带的深渊中的恐惧,他尝试回想着,不断刻画当时的场景,海浪翻飞的黑海,狂暴呼啸的飓风,锋利坚硬的岩礁,以及那深海深渊之地的极致恐惧。
场景都被复刻出来了,但唯独那来自海洋深处的事物是他无法回想起来的,他也为此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就代表着这一切不过是他简简单单的一个梦而已。
但就在他落下这样一个结论的下一刻,他的脑中被一种意志强力霸占了视觉的中枢,使他在原有的眼睛传递的画面上,看到了使他的心瞬间沉寂的画面。
浓厚且潮湿的迷雾世界里,诡异且恐怖的黑暗地域中,翻滚且幽深的黑色海洋下,可怕且疯狂的狂风肆虐间,那股来自海底深渊中的恐惧用它简简单单的一道意志,轻而易举地撕碎了苏寒的心灵防线,毫不费力地击垮了刚刚如释重负的精神与灵魂,轻描淡写地斩灭了苏寒短短时间内做出的推论,苏寒在它的眼中,如同蝼蚁般可以蹂躏,可以毫不在意地将他碾碎,随后将碎片撒向天空,然后平淡且无趣地说道,“我的苏醒与降临无人可以阻挡,而你不过是一只微小的虫子罢了。”但苏寒还不配,他不配它亲自开口,也不需它亲手毁灭,他在余生中,只会在恐惧与害怕中死去,他连见到它出世的那一日都无法亲自看见,而此刻苏寒只不过是它沉睡中打盹间无意激起的一片涟漪涌起的一朵浪花击打在崖壁上扬起的一粒微尘而已,不过是它无意间的戏谑罢了,苏寒,还不配。
最大的轻蔑便是无视,你重视终生的事情,不过是别人无意间的呼吸造成的,可你却以为别人非常在意你,就在你因此含恨而终时,他却连此不知一分一毫,别人无意间的举动,让你以为自己是多么的重要,但最后才知自己不过是被他呼吸带起的气流激起的一粒尘土落在了水中泛起了的水花之下微微晃动的一丝淤泥而已,可你却自以为是以为是别人的主动,是别人的在意,是别人的重视。可真是愿把真心付流风,自觉情深,无知风吹水动涟漪一朵浪花却觉已逢春。曾经白玉难配身,金银为臣,却言春到木生青林一节竹骨长伴到黄昏。独坐深山日已冬,不觉严寒,人道岁末年终万里一处穷高可寻心中梦。然却不知只是心中一厢情愿,一往情深,只是徒增笑料,却逼得那人在意终生。
苏寒此生或许也将在它恐惧中落寞死去,无论它是否重视苏寒,因为即使它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但苏寒却已经无法回头了。
迷离,诡异,恐怖的低语再次萦绕在苏寒的双耳旁,但却在苏寒心中早已没有了以前那种压迫的力量了。
苏寒只得无奈且眼神空洞地静静凝视着眼前的一切,他不曾死去,不曾被拯救,世界最极致的黑暗与痛苦没有离他而去,而是会长伴苏寒,直至苏寒的死亡,他会无时无刻不活在恐惧与幻觉当中,疯狂与诡异最终注定会使他崩溃,死亡再次成为一种奢望了。
但苏寒却突然瞥见床头放的一本书,它被翻开了,泛黄的一页,其上写着,“人如戏子,提线木偶,愚者之现,无往不在。”
普普通通的几个字,并不是出自什么名家之手,苏寒清晰记着这不过是在路边随意买下的一本无名之物而已,但此刻苏寒却深刻的体会了这句话。
“戏子,愚者,我也曾狂妄自大,也曾目中无人,也曾为功名利禄所遮眼,所谓人生,不过是一场戏,最后都不过一个死,但大多数人都为所谓的提线木偶,傀儡人物而已,而我也并不例外。”
苏寒感叹地叹息一声,“命运无常,人生有限,总有我们无法承受的苦难笼罩我们,但又有几人可以去挑战苦难的风暴,大多数都不过是趋炎附势,懦弱胆小之辈而已,屈服于不属于自己的苦难,自以为是量力而行,合大势之举,不过为自己的无能做借口。人生总会死去,生前为自己不喜欢的事物束缚,死也无乐,怀着必死的决心去迎接命运的苦难风暴,带着必胜的决心挑战苦难的无极地狱,以希望战胜绝望,充满自由与理智的观念,以自我杀死偏见,怀揣必死的决心直面未来的恐惧,以真我,自由,希望挥剑斩向命运,送往黄昏,迎来黎明。”
苏寒苦笑,随后便掀起被子,从床上下来了。
他随意的从鞋柜上取下一双不算美丽,不算昂贵的鞋子,随后迅速地穿上了。
就在苏寒刚穿上后站起身的那一刻,他再次愣住了,他回想起了一件事,他的眼光在整个房间了快速略过,企图发现什么东西,在几乎将整个房间都要看床后,他的眼神中都没有出现因为寻找到而露出的喜悦与放松的神情,唯有严肃与紧张的眼神如铭文般镌刻在他的双眼中。
他本应该沾满泥土与鲜血的衣服与鞋子都消失不见了,但那恐惧是不能造假的,那是直击灵魂深处的恐惧,是用任何人造或后天形成的事物无法仿造的,它只能由自然与世界诞生。
可消失的衣服却为这无法改变的真理微微地划上了并不绝对的判断。
苏寒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古老的神秘组织,有着营造梦境的能力,他们拟造胜似现实的梦境,极为真实的感触,让人误以为自己身处现实,最后只能在无边的梦境中安然地迎接现实中肉体的死亡,真真假假只在他们的一念之间。”苏寒不禁紧锁眉头。
但并不是因为恐惧与害怕,只是最简单的疑惑罢了,那黑暗与迷雾交汇的世界中最极致的恐惧早已将他关于恐惧的神经轻而易举地毁灭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与其相提并论的恐惧了,也宣告苏寒已经成为无法出现关于恐惧表现的行为与神情了,除非他再次亲眼看见那黑暗海洋深渊中沉睡着的足以毁灭世界的恐惧事物了。
“可什么样的神人可以营造出那样的氛围,那样的恐惧呢?”苏寒心中极为疑惑。
他没来得及穿衣服便来到了他的床前,随后毫不费力地将他推开,看着下面显现出的古老木门。
其上已经被那把锁锁上了,苏寒只能在房间中寻找打开它的钥匙,但终其体力也没有在整个房间中发现那把钥匙。
苏寒不甘心地坐在了那锁前的地板上,静静地看着它。
苏寒心中再次涌起打开它的企图,随后便用手抓住那把锁,用力扯动它,希望可以强行破坏它。
但就在苏寒碰到那锁的一瞬间,黑暗与迷雾笼罩的世界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那股极致的恐惧感瞬间使他失去了身体的主导权,随即便无力地向后倒去。
而在他松开手后,那诡异的画面消失了,而他也再次恢复了身体的主导权。
就在苏寒恢复意识后,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传来刺痛,呼吸困难,大脑眩晕。
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