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的初次遇见，看起来都微不足道，直到后来才将显现其意义。“塞上飞雪”封云约战金悬刀并非一件大事。正如萧楚天并没有预料到，自己后来将和封云进行生死决斗一样，当时众多的侠客、豪杰都已经见过一面，但直到剧烈的风云变幻发生后，他们才能回想起这一次见面。

萧楚天腰间挂着的剑只是放在一个普通的剑鞘里，露出的剑柄华丽至极。但在场的人都关注着中间的演武场，都关注着金悬刀的刀、或随后来到的封云的剑，并没有人认出萧楚天腰间的凌空剑。

封云要挑战啸江门门主金悬刀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中辗转流传数日，在此之前，这位从塞外而来的神秘侠客已经连续击败五位武林名宿。而如今他要挑战的金悬刀，作为作为啸江门这一大派掌门，武功高强，击败那五人不成问题。与金悬刀决斗已经是一种更高的境界。封云入关时寂寂无名，发下战书却无人理会，于是他强闯边塞大派狂沙门，在守卫围攻下击败狂沙门门主，留下一句“我封云来自塞外，要夺得天下第一”，扬长而去。此后一路南下，使着从未在中原出现过的剑法“暗雪狂风剑”，或约战、或强闯，又击败四位武林名宿，其中一位伤重难愈，无奈宣布封刀退隐。此后，封云在江湖中名声鹊起，得了个“塞上飞雪”的绰号。在他打败第五位武林名宿时，他面对又惊又怒的看客，面无表情地向啸江门门主金悬刀下战书。随后啸江门传出消息，门主已经接下战书。

慕名而来的武林众人有二三十数，加上啸江门门派弟子，已经把啸江门演武场围上了大半。金悬刀坐在演武台一侧，正对演武台以及门派入口。起初还偶有交流的声音，后来众人便和金悬刀一同沉默下来，静静等着封云的到来。封云来得并不晚，甚至早于几个外来的看客。

金悬刀道：“‘塞上飞雪’封云，武林上传闻你是一个毫无人性的剑客，甚至是下一个‘血刃’。‘血刃’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情，我不知你是否了解。虽然我知道你闯入过不接战书的门派，强行决斗，但我之所以接下战书，并非因为看重名声或什么原因，只是因为我看重你。”金悬刀膀大腰圆、长相粗犷，一副不怒自威的派头，但说起话来慢条斯理。

而前来挑战的封云，穿着粗布衣服，并看不出身材有何特殊，如果说除了他异常白皙的俊朗面孔之外还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那就是他一直握着剑的右手了：他的右手微微发紫，青筋暴起，乍看之下病态，但在他几次著名的挑战之后，没有人会怀疑他用剑的高明。

封云回答：“我不需要你的看重。你们该看重的是被你们驱赶到塞外的人们。我只是愤怒的塞外流民的其中之一，我来向欺善怕恶的中原武林讨个公道。我只要成为武林第一。”他语气冷漠。封云之前也提过此类话语，但在他语焉不详的描述下，谁也不知道他有着怎样曲折的往事、又含着怎样深沉的愤怒。

金悬刀略显无奈，道：“中原武林确实越发欺善怕恶，但到底还是有几条好汉。想要激浊扬清的，也不止塞外人。”他想到十几年前那场武林灾祸，那次也有一部分人被迫迁往塞外，但封云明显出生于塞外，他所在的流民群是更早被迫迁离的。

封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道：“我要和你决斗。”

金悬刀起身，看着站在演武场另一侧的封云道：“如果你输了，加入啸江门如何？至少也有个照应。武林风传你冷酷无情，下手狠辣。我却说你性格刚强，却不知武林风波险恶。”

封云道：“我不会输。”

金悬刀挑眉，不再说话，走上演武场，拔出佩刀。刀出鞘时，阳光点亮刀身上的涡状花纹，随着刀刃移动，仿佛水波在刀刃上旋转。无论是外来客还是啸江门弟子都知道这是啸江门历任门主的佩刀，断水。面对封云，金悬刀祭出这柄刀剑论上排名第八的名刀并不会令人吃惊。

封云的剑只是系在腰间，没有剑鞘，传闻封云一直握着他的剑，因此系剑的绳子也略显多余了。封云提起剑，走上演武台。

两人逐渐靠近，金悬刀不由得赞道：“好一柄霜怒剑。”由于封云的霜怒并没有剑鞘，所以一看便知是一柄好剑，但逐渐靠近，金悬刀还感到剑上传来一阵严酷的寒意。

封云率先出招，斜刺向金悬刀。对于封云的剑招，除了他自己说出的名字“暗雪狂风剑”以外，武林中人一概不知。有人推断，这名字可能来自杨炯《从军行》中的“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又或者，这本来就是塞外最真实不过的场景。

金悬刀使着断水驾轻就熟，迅速挡下封云这一刺。紧接着又是一刺，金悬刀再次挡下，随后刺剑越来越快，仿佛真如漫天大雪，纷纷飘落向金悬刀。金悬刀后手接招本意是想摸清封云武功路数，却被封云的快剑暂时压制。由于金悬刀武学造诣颇高且膂力惊人，能够稳稳接下这一波快剑，但每次霜怒击中断水，刀上都传来一股寒意。

快剑虽猛，但封云刺剑范围大，金悬刀只需要舞动刀刃护住自身，消耗自然更少，于是金悬刀硬顶下封云压制。

就在金悬刀逐渐摸清封云快剑规律时，封云一剑直劈而下，金悬刀堪堪挡住，不得已后退半步，惊讶于封云的力气。金悬刀向来自负于自己的膂力，即使有封云变招急促的原因，被这年轻人逼退半步，仍不由得更高看了封云几分。自决斗起金悬刀便被压制，在场众人也皆惊讶，封云之前连败五位武林名宿，虽足见他年少有为，但武林中能压制住金悬刀的人屈指可数。

封云劈剑慢，每一招都势大力沉。金悬刀却看出，虽然封云的刺剑与劈剑一快一慢，然而都有着相似的神韵。他已经可以不再被动接招，使出啸江刀法回击。两人你来我往，刀剑相击声响彻不绝。封云却只在迫不得已时接招，更多时候都是闪身躲避。即使如此体力消耗更大，封云也宁愿每一剑都是攻向对手。仿佛封云的剑只为进攻，从没想过防御。

金悬刀虽然在武学上略占上风，但封云好像不会疲惫。而每次刀剑相击，金悬刀都会感受到寒意传来。随着一次次入骨寒意的累积，他不仅使刀略显僵硬，就连催动内力也感到窒碍，面对如此诡异的剑，金悬刀略感绝望，他不知封云轻功如何，若自己拉开距离稍微缓解寒意或许还能扳回上风，但这是演武场上的决斗。

于是金悬刀格开封云又一重斩，向后一跃，在封云攻击间隙猛然催动内力，刀尖画一个半圆，剑刃光影闪烁，如浪涛翻动。他使出啸江刀法中的第一式，最朴拙也是最刚猛的一式，“登船起桨”，一招饱含巨力斜劈向封云。啸江门年轻弟子惊讶，没想到自己最看不起的最简单的一式也能具有如此威势。

即使封云闪避也来不及，这招避无可避，他只得横剑硬接。断水砍来，封云被震得后退几步，手臂酸麻。这一击，若是一般的兵器已经断成两截，金悬刀又赞一声：“好剑！”

封云不能立刻攻来，金悬刀也不攻去，趁着这机会对封云说：“停手吧。”

封云不知情况如何，依旧警惕握剑，运转内力调整呼吸，但没有上前的意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