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副死样子...滚吧，滚回你的猪圈里睡觉去吧。

记得洗澡，要是得了烂疮湿疹，我就把你丢到沼泽里去。”

没好气的看着面前坐着的年轻人，玛丽亚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叠起了些。

缺了的几颗牙倔强的撑着她那已经蜷缩的嘴唇，厉声的呵斥之下，也不朝外喷一点口水。

仰头，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凡塞胡乱的用胳膊扫了扫胡子，这才嘿嘿的笑了几声。

“呐...婆婆，我就先去休息了。”

说着，他还猛不丁探过身去，想给对面的老人来一个拥抱。

这动作当然并没有奏效，那梗着脖子的老太太只是瞥了男人一眼，就朝着身后一缩，躲过了男人伸出来的胳膊。

扬着手，不耐烦的朝着对方挥着手臂和手腕。

“快快快...远远的滚开，别把那一身水鬼的骚臭味沾到婆婆的身上。

你这个呕心的小杂种，快滚远点。”

见老人的这副样子，凡塞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确实生的高大，像是常人要跳半步才能上来的椅子，他几乎只是蹬蹬腿就够到了地面。

记得来这个村子时，他似乎也才十岁，第一次来这家酒馆的时候，还得伸出双手才能超过这酒柜的高度。

那时候的玛丽亚婆婆就像现在这样说话了，她的咒骂声也已经在凡塞的耳朵里环绕了近十年了。

回过身去的凡塞朝着酒馆的里屋走去，他眼睛里的笑意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被冻结。

脑海中，那几个新来的村子里的人像是故意在他的思绪里走来走去，他们身上披着的那件黑斗篷，让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沼泽里飘荡的野魂。

酒馆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小，一共分成了三四个房间。

两个妓女也常在这地方落脚，当然，是在她们没有生意的时候。

凡塞一直住在那个最狭小的屋子里，那里曾经是堆放柴火的地方，被玛丽亚婆婆收拾了出来。

绕过摆在里屋当地的柴火堆，它旁边就是一个简陋的大灶，火上正坐着一个七扭八歪的大陶罐。

似乎没人担心失火的问题，或者说，这些从外面新带回来的湿柴火，还必须得堆放在这儿才行。

在这个“没有”太阳的国度，人们能依靠的，也只是自己的火焰。

看着婆婆已经为自己准备好的洗澡水，老人大概是已经算好了时间的，此时那大陶罐正噔噔的在灶上晃动着，股股的热气蒸腾到天上，又在无形间消散。

草草的清洁了一番身体，凡塞裸露着健硕的胸膛，又给那火上的陶罐里撇满了水，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他的床...是用干柴火和杂草堆成的，而整个房间中，除了那简陋的床外，所有的其他东西都被堆在另一边的墙角里。

凡塞就这么躺到了那坚硬而干燥的床上，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吞没了他的整个世界。

但这里的黑暗却并没有伴随着安静，屋外那聒噪的青蛙声不住的钻进他的耳朵里，那如同温水一样的睡梦并没有如期而至，相反，到来的却是那如同沙子摩擦心底的烦乱感。

他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天上的茅草。

杂乱一如他的思绪，凡塞静静的自那柴堆上坐了起来，将自己淹没在不属于自己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