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才蒙蒙亮澹台瑛就起来梳洗了,一直到出门前还在镜前左顾右盼,看着镜子里黑黢黢的人影,甚是惆怅:“小之道长,你说表哥他会不会嫌弃我?”
之露白靠在门边打呵欠:“嫌弃你什么?”
澹台瑛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玉堂燕的那个连姜生得那般漂亮,又会打扮,换做我是表哥,也会喜欢她那样的,我跟她一比,简直是上不了台面。”
“你怎会有这种想法?”之露白奇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何要与旁人做比?我看你挺好的。”
况且平心而论,澹台瑛模样生得并不差,只是在外行走的这些时日疏于养护,显得有几分窘迫和憔悴。
澹台瑛听之露白这么一说,更是羞赧:“还是小之道长会挑,这件袄子的颜色衬得我脸色好了一些,不似前些日子那般黑黄了……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白回去。”
之露白打趣道:“你那表哥看起来倒是护肤有道,何不找他取经?”
“这倒是。”澹台瑛噗嗤笑道:“原来在家里的时候阿娘就常说,说表哥他一生下来就白得跟个雪娃娃似的,可叫人稀罕了,可我阿爷偏就是看不上他这一点,还说他不仅是长得女气,性子上也有些……”
之露白一时没忍住,附和地应了一声。
“这我也知道,只是我想着,女气些也没什么不好的,心思细些,更会疼人。”澹台瑛绞着指头,又道:“对了小之道长,昨天我跟表哥说了你来长安寻亲的事,他答应我会帮你打听打听的。”
之露白心里一怔,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道了一声“谢了”。
“哪里的话?”澹台瑛一脸诚挚:“小之道长你都帮了我这么多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二人下楼,顾惟早早便在外面等着,见了澹台瑛,不禁笑道:“阿瑛今日倒真叫人眼前一亮。”
“是吗?”澹台瑛瞬间红了脸,回头看了一眼之露白道:“这身新衣裳还是小之道长给我买的呢。”
“这怎么好意思?这样吧,”顾惟语气中稍有责备,又看向之露白,笑道:“这衣裳多少钱,我来付给之道长。”
“好。”之露白也笑了笑,回道:“两百四十文。”
顾惟大概是没想到之露白会这么不客气,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了僵。
之露白本也没想等他回应,立刻收起笑容,转身去马棚牵驴。
沽月阁位于西市最繁华的地段,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顾惟问道:“之道长可有什么想吃的菜?”
还不等之露白回答,澹台瑛便抢先替她回道:“炙烤驼峰,小之道长喜欢吃。”
“那咱们可真是来对地方了。”顾惟笑道:“这沽月阁的炙烤驼峰可是这长安城里口味最最地道的。”
一进门,就有小厮迎上来,领着三人到了二楼的一处雅间。
三人落座,澹台瑛与顾惟同坐一侧,之露白则坐在二人对面。只见那二人上半身坐得笔直,底下却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皆是挤眉弄眼地憋着笑。
之露白无语,干脆转脸去看窗外。
待菜上得差不多了,之露白正要动筷,就听顾惟道:“这些日子幸有道长照顾阿瑛,为表感激,在下先敬道长一杯。”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一张粉脸皱成一团。
顾惟连灌了三大口茶水,才将喉间的灼意消减了些许,见之露白仍没个动作,便有些按捺不住:“之道长?”
“嗯?”之露白佯装不解:“怎么?”
“表哥你真是的。”澹台瑛用胳膊肘抵了抵顾惟,小声道:“小之道长哪里是会喝酒的人?”
“倒是我疏忽了。”顾惟反应过来,强挤笑意道:“道长随意就好。”
之露白应了一声,开始夹菜。
顾惟多少也有些尴尬,只能没话找话:“这烤驼峰味道如何?可还对之道长的口味?”
“甚好。”之露白由衷道,就算她不喜顾惟,可菜肴无辜,好吃就是好吃,说不得假话,唯一的缺点就是份量太少,一碟炙肉不过五片,她和澹台瑛各吃了两片后,就没人好动那最后一片了。
澹台瑛见之露白虽吃着别的菜,可筷子每每经过那炙肉碟跟前都会稍顿一下,便对顾惟道:“表哥,这儿的驼峰肉确实是好吃,我还想吃呢。”
顾惟会意,连声应好,起身出去了。
这沽月阁的掌柜是个胡人,见顾惟满面春风地下楼来,便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话道:“是什么事叫顾家郎君这般开心呐?”
顾惟笑着道:“沙掌柜,你们店的炙烤驼峰可是深得之道长喜爱啊。”
沙掌柜一听顾惟是来加菜的,遂道:“楼上的小厮可又躲懒去了,还要郎君亲自来说。”
“怎的?”顾惟试探道:“沙掌柜不认得楼上那位女道长?”
“说的可是方才与郎君一同来的女道长?”沙掌柜疑惑道:“不知她是……”
顾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回道:“沙掌柜即使不认得也无妨,只要掌柜去找何老打听打听便知。”
“何管事?”沙掌柜更疑惑了。
掌柜的明显还想多问几句,可顾惟却不愿多说,只与他闲话了些别的,叫他疑惑更重了。
顾惟志得意满地回到楼上雅间,却见房中仅有澹台瑛一人,急忙问道:“怎的就你一个人在?之道长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