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被这么一抓,澹台瑛伤腿吃痛,试图挣开:“放心,我、我一定救你,你、你撒手。”
之露白躬下身去,伸手覆上那少年的眸子,眼前立刻出现一个背影,及近了,那人转过脸来,笑容狰狞,右眼下有一颗褐色的痦子,正是先前死在光德坊的那个人。他脚下是一具被剥了皮的躯体,血肉模糊,已辨不出是什么,而那被剥下的兽皮,就攥在他手里。
“小之道长,小之道长?”澹台瑛见之露白脸上的表情逐渐痛苦,叫她却又没个反应,心里有些害怕,忍不住推了她两下,担心道:“小之道长,你没事吧?”
之露白猛地回神,却是什么也没说,一把将那少年从污泥中捞起来,径直往楼上去了。
澹台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了片刻,也一瘸一拐地跟着上楼去了。
之露白仔细检查了那少年身上的伤,不由得心下一沉,扭头对刚进来的澹台瑛道:“我先前给你抓的药,可还有剩余?”
澹台瑛立刻回道:“还剩一些的。”
“去煎一副来。”
“好。”澹台瑛应着,忙又一瘸一拐地下楼去。
之露白关上房门,开始给那少年运功疗伤,只是这样一来,自身损耗也颇多,这些日子的修行就算是白搭了。她能如此,倒不是善性大发,只因她认出这少年就是光德坊的那只山厌,而他身上的伤也是拜自己所赐,有些过意不去罢了。
那柄拂尘是下山前师父赠与的法器,看似柔弱的万千细丝,却能削铁无声,当时若不是自己分了神,这少年怕是早就碎尸万段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楼梯传来响动,之露白倏地睁开眼,对上一双血色的眸子,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把这个吃了。”之露白从袖里取出一粒丹药,递到少年嘴边,见他有些犹豫,便一把掰开他的嘴,强塞了进去,沉声道:“你放心,不是毒药。”
起身的瞬间,之露白眼前一黑,好在她及时扶住床沿,定了定神,才抬脚往外走去。
澹台瑛端着药上楼,刚腾出一手要开门,门就被之露白从里面推开了,她忙侧身让开,同时问道:“小之道长你去哪?”
可之露白并没有回答,一阵风似的就飘走了。
外面天色昏沉,路人行色匆匆,似是又有雨雪将至。
之露白凭着记忆朝白家的方向走了没多远,就见到了她要找的人。
一间临街的书肆门口,那白家小郎君正同一位貌美的绿裙小娘子说着话,之露白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认错人,才唤了一声“阿霍穆”。
这个名字还是打顾惟那里听来的,有些奇怪,但应该没记错。
“呀,这是哪里来的女道?”那绿裙娘子先朝这里看了过来,一双杏眼上下打量了之露白一番,掩扇道:“怎么身上脏兮兮的?”
阿霍穆也跟着看过来,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神色:“是你。”
知道他认出自己,之露白回道:“是我。”
绿裙娘子转脸看向阿霍穆,有几分错愕道:“这女道,原是你认识的?”
阿霍穆点了点头,眼睛却仍是看着之露白,讥笑道:“道长这是又要给人诊病去?”
之露白此刻没心情与他争口舌,沉声道:“我是来找你的。”
谁知听她这话,阿霍穆反倒笑得更厉害了:“我还没去找你,你倒先找上我了?”
之露白有些不知所以,只见他下了石阶朝自己走过来,俯身道:“你可知,你伤的是我朋友?”
耳畔的气息让之露白有些不自在,她镇定心神,回道:“他杀了人。”
“那又如何?”阿霍穆语带轻蔑道:“那人本就该杀。”
“阿霍穆。”绿裙娘子也走近过来,带来一股浓烈的香甜气。
阿霍穆站直身体,她一只手便很是自然地抚上阿霍穆的肩头,看着他道:“你方才答应我的……”
“我……”阿霍穆看向自己肩头的那只手,神情似有迟疑。
而之露白则被那香气呛得直打喷嚏。
绿裙娘子一双眸子温情似水地看着阿霍穆,确认道:“说好了?这次可不准食言啊。”
之露白在打喷嚏的间隙艰难开口:“他伤得很重。”
阿霍穆不由得眉头一拧道:“他在哪?”
“宝芝楼。”
阿霍穆轻轻一侧身,抚在他肩上的那只手便顺势滑落下去,他展了眉头,重又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实在不巧,这突然有些要紧事要去处理,韦娘子的一番美意,在下只好辜负了。”
见阿霍穆说话就要随那女道离开,韦娘子脸色骤变,急忙追下来,喊道:“哎,你这是要去哪?”
阿霍穆头也没回,韦娘子愣在原地,倒是那女道人回头看了一眼,只是天色昏暗,看不清脸上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