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你要我怎么说你好!”之庐生面红耳赤。
“什么怎么说?”奚月容梗着脖子道:“不就是叫我撞见了这顾家的丑事吗,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见她毫无悔意,之庐生手指头点得有如捣蒜:“你简直是无药——”
“少卿还是回到自家府上去训诫尊夫人吧。”周嬷嬷出言打断,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事已至此,我家夫人的意思是还劝三位能对此事守口如瓶,如若不然,那少卿府的腌臜事可就……”
“什么?”奚月容眼珠子一瞪:“嚯,好她个宋小桢,是她家里出了丑事,怎么还反倒说是我们——”
“月容,休要无理!”之庐生低喝一声,随即对周嬷嬷道:“还请嬷嬷转告宋娘子与顾兄,叫他们大可放心,方才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周嬷嬷看向奚月容:“可是如此?”
奚月容在之庐生的目光中很是不情愿点了点头,回道:“确是如此。”
周嬷嬷满意地“嗯”了一声,又看了眼之露白,叹气道:“不是老奴多管闲事,只是如今那些道观庵子可不是什么干净地,少卿还是早些把女儿接回家去的好。”
周嬷嬷一走,之庐生就一把抓住之露白,她挣了两下没挣开,又实难面对他恳切的眼神,只能再次别过脸去。
“你、你是……你真是……”
奚月容还懵着:“是谁?”
“是露白啊,月容,她是露白啊。”
这还是之露白第一次听人这样叫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怔。从前在天阙,彼此之间都以辈分相称,下山后,也听习惯了旁人唤自己道长。
“什么?”奚月容举起烛台凑过来。
这老两口一左一右地将之露白堵在墙边,避了一个避不了另一个,她只能放弃,木然地由他们打量。
“你是露白?”奚月容颤声。
之庐生紧抓着之露白的胳膊不放,一双略带浑浊的眼珠子深深看着她,看着看着,眼角便泛了红:“错不了错不了,脸上这痣的位置,错不了啊。”
之露白看着眼前老泪纵横的二人,不知为何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从昆仑到长安的这一路,之露白也不是没有设想过与家人相认的场景,却不曾想过是在这样的时机、以这样的方式。
一路上,之庐生与奚月容都在不停地问长问短,起初,之露白还能答上一句两句,可到了后面,她只觉得那二人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仿佛是隔了道虚幻的梦境,也不知是不是磕着脑袋落下了什么后遗症。
奚月容看她神情恍惚,还想追问,见之庐生冲自己摇头,便又将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
等之露白回过神来,马车已然停在之府的大门外了。
“到家了。”奚月容撩开幕帘,小心问道:“露白,可还记得家里吗?”
见她不做声,之庐生便沉声道:“月容,还是先带露白进去再说吧。”
奚月容略显臃肿的身躯在落地后明显地摇晃了两下才站稳,正准备转过身去接之露白,却见她已自行下了车。奚月容一双胖手僵在半空,她朝之庐生看了一眼,见他也只是轻轻地摇了下头。
之庐生最后下车,他理了理衣襟,尤为郑重地对之露白说了句:“走,露白,咱们回家了。”
对于眼前这府邸之露白其实并不陌生,只不过,这还是头一次从正门进去。
府里的小厮快步迎了上来,似是有什么事要对之庐生讲,见到之露白,明显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想到三人才刚一进门,就撞上了林月桂。
“哟。”奚月容将之露白往身后一掩,斥道:“黑灯瞎火的你不睡觉你躲在门后面做什么?做贼还是做鬼?”
之庐生随即看向小厮,小厮涨着脸,有苦难言。
“夫人这是什么话?”林月桂扶了扶险些被撞散的发髻,含情脉脉地看着之庐生道:“奴不过是在这等阿郎回来。”
春寒料峭,可林月桂却只穿了件薄裙,里面的春色若隐若现。
奚月容一见林月桂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骂道:“你瞧瞧你这德行,一天到晚的就知道……”
之庐生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还当着之露白的面,忙上前制止道:“月容啊,眼下不宜说这些。”
这时林月桂也注意到了之露白,瞬间变了脸,尖声道:“阿郎,这是谁啊?”
奚月容仿佛是看透了林月桂心里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脸上一副看戏的表情。
这边之庐生还在酝酿措辞,那边林月桂见他不迟迟不作答便以为是心虚,果然闹了起来,叫喊道:“奴才进府几天,阿郎就对奴厌倦了,又往回领新人了!”